“呵,太子殿下这些日子过得可好?自从殿下在交城失踪,这宫里内外为了找你,可废了不少人手呢……云皇陛下更是时时刻刻惦念着太子殿下。如今可终于见到太子殿下你了,看着殿下这般身强体健,无伤无灾,想来云皇陛下也……”
王太监眼看着章琼脸色极差,笑嘻嘻地开口道。
“也该十分失望了。”
章琼冷冷地打断了那太监。
“皇上现在已经开始管持正府了?龚宁紫怎么了?”
他一点未曾绕弯,干脆直接就冲着王太监问了起来。这般不打哑谜不说暗语的自白问话,反倒将王太监给震了一下。
“也就是管个表面吧,其他的也管不着,龚宁紫这么多年将持正府管得跟铁桶一样,要不是龚宁紫如今重病不起,这鬼地方哪里是寻常人插得进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宫里时,那章琼困在云皇手下,过得跟一条狗一样人人得以欺之,可这个时候再对上章琼的视线,王太监却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想了想,如今章琼困在持正府,而持正府又已经在云皇掌控之下,那些事情即便是告诉了章琼,那人也翻不过天去——如此这般,王太监便笑嘻嘻地将章琼离开京城这段时间前后发生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
原来那龚宁紫之前一直孜孜不倦想要夺取那忘忧谷谷主林茂的尸体。其实那个时候的他身体便已经十分糟糕,没想到等到持正府三暗部好不容易千里迢迢将那老头的尸首从南疆运到京城之后,龚宁紫只开棺看了一眼,下一刻便口吐鲜血不止,直直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从那一日开始,这个曾经叱咤于朝堂与武林中的三应书生,便像是被人抽了魂魄一般,躺在床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一日之中,仅有一两个时辰,是勉强能有神智,嘴里却只是莫名其妙喊着“毛儿,毛儿”之类的话,其余时间都是面如金纸,昏迷不醒,太医院派来的太医也都心中有数,诊脉后出了房门,便苦着脸跟永彤大公主禀告……
“……说是寿材纸人什么的,已经可以准备起来了。”
王太监摸了摸自己光滑无比的下巴,窥视着章琼的神色。
龚宁紫既然没法管事,那云皇窥视持正府已久,哪里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而白若林早在龚宁紫没有完全病倒的时候,就已经与云皇眉来眼去许久。待到龚宁紫病倒,两人瞬间就一拍即合:白若林在云皇的布置下,轻轻松松便想办法成了新的令主,紧接着又借大内那边的势力,让自己成为了这持正府中数一数二的拍板人。
也就是因为这样,红牡丹带着章琼回了京城,持正府才立刻得到消息,派了人过去截住了章琼。
可以说,持正府的龚宁紫一倒,再将那唯一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皇位的章琼制住,云皇毕生忧患便已三去其二……
“太子殿下,你也别那样看着小的。陛下派我来盯着你,我也是没办法……要真说起来,殿下你还不如好生想想等到了明日见了圣人之后该怎么办……”
王太监一番话听起来仿佛是好意,可一看到他那张止不住快意的脸,就知道他此时定然是兴高采烈。
倒也难怪,章琼年幼时在宫里尝尝吃此人的苦头,等后来龚宁紫伸手护住他之后,这王太监便也没少被龚宁紫好生教训。
如今无论是龚宁紫还是章琼,眼看着都没有好日子过了,他又怎么可能不欢欣鼓舞?
没想到他明明都已经把话说得这般明白,那章琼却偏偏只是冷冷看着他,半点没有害怕惊恐的模样,反倒是让王太监心中不满。
“太子殿下,你也别想什么你是太子之类的事情了……别想啦!云皇陛下早就寻到了长生之道,此生已能脱出生老病死之苦,不入轮回。殿下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爬上那个好位置了……”
章琼皱了皱眉头:“长生……之道?你说的是蓬莱散人帮我父皇寻的那所谓长生之道?”
王太监脸上浮现出了诡秘的神色:“殿下不信?”
章琼摇了摇头:“自然不信。”
王太监道:“那是你不曾见过云皇陛下,罢了,明日你便能见到了。”
章琼轻轻叹道:“是啊……宫中这些日子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王太监嗤笑了一声:“倒也没有什么新鲜事,不过即便是有,恐怕也与太子殿下无关……”
“既然再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那便到此为止吧。”
章琼径直打断了王太监的话头,没头没脑地道了一句。
“你说什么?”
王太监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他愣怔了一瞬,忽然意识到刚才那句话……
章琼似乎并不是对着他说的。
王太监猛然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了背后悄无声息出现的那道人影。
“你——”
太监的瞳孔瞬间紧缩,还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呼救,便周身一软,砰然倒在了地上。
“不愧是太子殿下,了不起,还能跟这种下贱东西东拉西扯这么久……”
红牡丹甩了甩手,一脸厌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王太监说道。
可是章琼却并没有回应红牡丹。
他倏然站起身来,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房间的另一角。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披着一件旧而褪了色的旧麻衣衫,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如竹,鬓角染着银白之色,显然已过不惑。
红牡丹手持弯刀,抓着王太监的头发将那人的喉管割开时,他却只是依着墙,神色淡漠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他的眉眼是那样冷峭,眉眼都宛若洇着冰雪,锋利得几乎能刺伤人的眼睛。
“龚宁紫……”
诧异之下,章琼不由喊出了那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