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行字证明作者开启了百分之五十购买的防盗! 恰在此时, 乔暮云推了门进来, 恰好对上林茂恹恹的视线, 一张极英俊的脸上瞬时露出了个极灿烂的笑容, 看着竟然透出了几分傻气。
他今天总算没戴那张瞎眼的□□,只是林茂看着他还是觉得糟心。他今天穿着一身极华丽的玄色织金长衫,腰带头饰上都有鎏金托缀着拇指大小的碧绿翡翠宝石, 看着没有半分江湖气息, 倒像是哪里来的冤大头富家公子。
林茂实在是不喜欢这幅扮相, 再想起这人之前的所作所为, 就愈发觉得乔大公子这幅模样十分碍眼,偏生那人还故意要坐在他床沿,将那张讨人嫌的脸凑得极近。
“木, 木公子, 之前是我太唐突了……”
他冲着林茂开口道。
林茂愣了半天,瞪着乔暮云那不知为何越来越红的脸, 死活没搞明白这一声“木公子”指的是谁。
那乔暮云对上他的眼神, 鼻尖上沁出了些许细汗,极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揉了揉鼻尖:“那个,之前我令人换了你的衣服, 这才知道公子的名讳……”
林茂眨了眨眼, 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死前穿着的那套衣服上确实是有个“木”字。
只是一想到那个“木”字的由来,林茂的额角却是跳了跳。
他死前那段时间病得厉害, 不爱见人, 晕晕沉沉间一日三餐衣食住行皆由常小青打理。等到他回过神来时, 那江湖中武功第一人不知为何竟然便迷上了制衣——林茂从里衣到外袍,一针一线皆出于常小青之手。
林茂是真心觉得这样有些不大妥当,然而看着那孩子一幅极认真的钻研模样,难免少了几分底气同他说这回事,便寻了一个机会,同他开玩笑道“这份活计自古以来理应是由自家媳妇儿经手,小青你却是辛苦了。”
偏巧,那一日恰好金灵子也在一旁伺药,那人来疯的二徒弟不仅没帮着林茂打消常小青这份热情,反倒积极地怂恿他多学些绣花花样——
“你老是让师父穿着这样素净的衣服怎么行,若真是哪家的媳妇儿,总要在那袖口衣襟上弄些精巧的花样才对."
林茂当时听着就觉得眼皮直跳,第二日再见到到小青,就看到那高大健壮的男儿面目凝重地坐在窗前,手中持着一根细如牛毛的绣花针,正小心翼翼对着花样往林茂的里衣裳绣花。
当时林茂实在没忍住,将小青叫到窗前骂了一顿,恨他不好好在江湖上出人头地,每日在自己床前做这些妇人般的伺候之事,说着说着平白心中多了七分心酸三分无奈——他也知道是常小青天性孝顺才这般细心守着他这没用的师父。后来糊里糊涂的,常小青的绣花大业便止于这场沙哑低沉的喝骂。他往林茂里衣裳绣的,原本应当是个“林”字,不过因为绣得慢,到最后也只绣了半个字,歪歪斜斜一个“木”字绣在了袖口。
林茂那一日骂他骂得胸,到底体谅他的心意,日常便常常穿着这件里衣,直至他病得药石无医,病得在常小青的胸口断了气,直至他冷冰冰硬邦邦裹着这层衣下葬。
想来乔暮云看到的便是那个“木”字便产生了误会。
林茂从记忆里回过神,正想解释,乔暮云又抢先在他前头开了口。
“如今你喉咙受伤略重,怕是不方便讲话。我令人拿些笔墨过来,你要是想说些什么写下来可好?”
他小心翼翼地说,眼神中倒是透露出了一些羞赧。
说来也是,自从与这位木公子相遇之后,乔暮云就愈发觉得自己像是着了魔。那人一颦一笑都被他刻在脑海之中,没事便忍不住从心底翻出来细细地品尝一番。那美少年之前伸手在自个身上手指轻划的场景自然也是如此,只是乔暮云将那一日场景翻来覆去没日没夜地回想了许多遍,渐渐地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味。再然后,总算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木公子当初恐怕是想以指代笔,好同他沟通,只是他当时满脑子都是那等龌龊下流的事情,理所当然便想歪了——倒也难怪后来木公子再看他时,视线总像是带了小勾子,略有些刺人。
偏偏木公子就是那样带着几分恼意瞪着他,他也依旧是觉得心口甘甜。乔暮云一边觉得自己当初竟然有那般龌龊的想法实在该死,一边又被木公子瞪得全身酥麻,便不敢多抬头,拍拍手令人抬了竹制的小几到了床上。
小几上整整齐齐放着一叠天青色撒金笺,羊脂玉的笔托,湖州简家狼毫笔,一方明制古墨。
林茂暗自皱了皱眉,知道光是这套文房具所费怕是要三两金不止。他先前在温泉旁见着乔暮云,还觉得这孩子虽说出身富贵,衣着配饰上却看得出朴素刻苦修身——只是没想到这乔暮云到底是金楼乔家的人,行事自然一如他记忆中那般娇横奢靡。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了那支笔准备写下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想到原本极为简单的事情,如今却是难之又难——他手肘无力,手指更是酸涩不堪,光是拿起这支笔,整只手便颤抖不已。
“啪——”
还么来得及反应,那支笔竟然直直从林茂手中脱落,摔了下去,笔尖落在纸上,落下一团乌黑墨团。
(这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林茂满脸惨白将笔放了回去,他左手扶着自己右手手腕,心中一半诧异一半惊慌。他早就知道死了一遍之后自己身体情况十分不好,却没有想到筋脉堵塞内息虚浮到了如此境地,竟然连双手持笔都做不到,那么他的武功……
那小刀仅有人手掌长,刀刃像是新月一般又细又弯,刀柄上又一圈又一圈隆起的浮雕,只是那小刀看上去也是劳物件,那浮雕早已经被摩挲得只剩下乌黑发亮的大轮廓,细节已经全然消失,完全看不出之前雕刻的究竟是什么。
青年拿着那把小刀时候,态度也是十分慎重,小心翼翼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害怕那浮雕上的东西活过来一般。不过真要说起来,这把刀也确实有点儿蹊跷,常小青眼睁睁看着青年拿着刀朝着他走过来,还未近身,便已经闻到了一股奇妙的香气——若说是香气,那味道重又带着不容忽视的腥,可若单说是臭,那味道又算得上是甜腻逼人,浓酽酽的,宛若极为粘稠的甘蜜一般,光是闻着便让人有些恶心反胃。
常小青一脸冷凝看着那青年颤颤巍巍持刀靠近了他,目光掠过青年的后背,只见那人一声薄薄的夹棉衣,背心处大半都已被汗浸得透湿。
“吾待会便要用刀将你的血管割破,这把刀割出来的伤口,血才不会半途凝结——”青年似乎是很怕常小青,咬着下唇同他轻声说,“侬可不要再那样蛮狠地用武,是那偏方需要这样做,吾可不敢害你。”
常小青神色不动,抬眼看了那青年一眼,那视线凉浸浸的,像是浸在冰水中的一片锋利的刀锋,冰冷,刺骨,锋利。
“你害不了我。”常小青道,话音落下,只见他指尖微微一动,青年骤然发出一声痛呼,片刻后,青年肩头处飘下了一缕黑发,晃晃悠悠落下来,散落在青年的脚尖。
“侬个瓜——”
青年用手捋了一把发梢抵到眼前,看着那一截秃毛狗尾巴一般少了一撮的头发,像是快要晕厥过去一般。尖尖一张狐狸似的脸上,脸色顿时从白转青,惧怕之中,那对上挑的细眼眼底却隐隐透露出些许极为恼怒的神色来。
“等,等你血流殆尽时,吾若是想伤你,也,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改口说着狠话,露出一副傻兮兮的模样。
常小青瞳色微暗,却再未开口。
他沉默时,身上涌动的那种癫狂和偏执却比之前要更加明显,骷髅一般的脸上呈现出的神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而对上常小青的脸,那多少有些傻气的瘦高青年却忽然发起抖来,几滴豆大的冷汗沿着额头涟涟而下,将乱糟糟的头发凝成一束。
“……”
之后青年也没再开口说出一句狂妄之言,在常小青的注视下,他的动作倒是比之前还更加利索了一些。只见他在一只黑陶药盏中抖落出些许粉末,用冷酒冲开后示意常小青服下。
常小青伸手接过药盏,宛若没有看见那淡青色的酒液中蠕蠕而动的无数芝麻大的红点,一口便饮尽了药盏中的液体。
“唔——”
他随即发了一声闷哼,惨白的脸色上骤然染上了一层病态的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