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至少她尽力了。
她宋静言碌碌而为了小二十年,不知上进,网瘾少女,无知宅女,被迫入轮回四世四处讨嫌,唯独最后这一世,拼尽了她所有的精力和心力。
“霍冬荣。”她自言自语:“如果我还能有来世的话,我可不愿再记得你。”
她再一次看了看这幽禁了她数日的漆黑洞穴,叹了口气,摸索着打开石门上的开关。
————
谌东策到底在想什么?
他站在乱石之上,心乱如麻。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想的,到底是谁。
他清楚记起那一碗粥是自己为宋静言做的,却记不起自己为何想要做这样的事。他不记得自己疯了一样建造的竹屋,却在梦境中,寻到了那几乎一模一样的画面。
他到底是谁?
谌东策?还是别的什么人?
为什么他的记忆欺骗着他,梦境也年复一年的欺骗着他?
他在长渊之前,是不是还见过宋静言?
他遗忘掉的到底是什么?那些记忆是他的臆想,还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若果不是臆想,梦境中出现的怪力乱神又是什么?
思绪越乱,谌东策的脑袋越发疼痛,双目愈加赤红。
他还在想着什么,却远远听闻一声巨响,似是冰块砸碎在眼石上,哗啦啦碎了一地冰渣。
而这几乎密封的水下世界,唯有一个地方,才会有冰——
小蓁!
谌东策踏入密室便对上宋静言的眼睛,大而圆润,眼角微微上挑,像极了一只养尊处优高傲的猫。
她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黑的浓烈和大红衣衫交相辉映,纵然宋静言脸色略显苍白,依然妍丽地不像话。
而下一刻,他的目光停滞在她纤细苍白的指尖——精致的龙凤钗,他刚才亲手为她挽发。
凤钗本就高调耀眼,混杂着从她指尖滴落的献血,更是闪烁出迷人的光芒。
“滴答——”
宋静言指尖的献血滴落在宋蓁唇角,一滴又一滴,终于顺着她苍白的唇,进入她的体内。
随着涌入体内的血液,那躺在冰棺内十七年的宋蓁浑身青白的肌肤渐渐红润,她惨白的唇被鲜血染成艳丽的大红,丝丝缕缕顺着从唇角落在透明的冰棺底下,如同开出了点点红梅。
“小蓁……”
谌东策的顾虑在宋蓁面前土崩瓦解,他急切地想靠近她、抚摸她、感受她是不是真的会在十七年后苏醒,可那猛地对着她脖子的凤钗染血,仅离她只有微毫之距。
“不准过来!”
宋静言的声音因热粥恢复了些许空灵清脆,她毫不留情用那支凤钗抵住宋蓁脖颈的大动脉:“就站在那里。”
“你想做什么!”先是用血液供氧小蓁,又要‘杀’了她?
宋静言的手轻轻触碰着宋蓁的脸颊:“你是不是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她开口了,却不在回答谌东策的话。
“你爱慕的女子,你等待守候的人……就算我长了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你还是把我当做她的影子……”
她像是在对他说,却更多的,是说给自己听。
“谁才是谁的影子?……”
“呵……其实这又有什么要紧……”
她轻轻摇头,侧头看着破碎冰棺内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微微垂下了脑袋。
谌东策的心突然被那一低头弥漫的哀伤撞击了一番,不甚有力,却思及,甚痛。
“我能唤醒沉睡的人……却唤不醒沉睡的灵魂……”
既然唤不醒,倒不如成全。他想要的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宋蓁,而她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你只配拥有最卑劣的命格,你将背负着屠戮天下苍生的命运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宋静言想起小黑的话,忍不住自嘲起来:“永世不得轮回的恐怕又要多一个我了。”
她突然愣住了,仍滴着血的手颤颤巍巍举起放在眼前。
宋静言可悲的意识到,纵然自己愿意成全,却无人能体会到她疯狂的委屈、无奈、愤恨,还有那斩不断的眷恋不舍。
她不甘心。
她一点都不甘心。
她是恨的,恨这个女人早她十七年,占用了她的名,甚至她的模样出现在谌东策的生命中——
还恨他,认不出她。
若她能早些舍下,忘却一切重新轮回,便可永生永世不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