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落叶层层叠叠铺了几尺厚,经年累月堆积起来的植被密密麻麻蔓延丛生,爬在上面不断磨挲沙沙作响。手掌伸进叶堆中,暖湿的触感颇为特别,少年四下张望,周遭依旧是看不见尽头的茂密丛林,又哪里能寻到半个藏身休憩之地?
从河边出发已经过去了一天。这一天里云菓靠一双手匍匐爬行在这深山老林里,本以为找个避风安全的地点不会太难,没想到走了这许久,竟毫无变化可言。参天的古木、沼气飘荡的味道以及连光都透不进来的密林,云菓咬牙暗骂一声,继续向前。
枯死的落叶中忽然沙沙响动,钻出一条小臂粗细两尺余长的乌红蜈蚣。这蜈蚣头顶触须诡异抖动,蛇一般的前半身子翘起,几十跟枝节细足来回挠动,隔了三尺距离死死盯着少年。
云菓眼皮直跳。他故意选了下风阴暗处,以免被大型野兽发现,偏偏躲过了畜生躲不过虫蚁。这蜈蚣肚子上墨绿泛青,想是剧毒无比,而此时此刻自己筋疲力竭,全身上下也没有气力闪躲。少年心中不禁一阵苦楚,暗自忖道:“真是天意弄人,我当下内力全无,若是被咬上一口,说不得便一命呜呼了。”
他头上汗涔涔,紧张盯着面前巨大蜈蚣。这蜈蚣也看着他,过了半晌忽然全身一抖,仿佛遇见什么可怕的东西,百足齐动,头也不回钻进落叶里,眨眼便没了踪影。
这一下颇为突然,云菓也摸不清头脑。好在隐患已除,他可不想活生生被蜈蚣咬死,化为一具森森白骨,多年后被偶尔经过的人撞见。云菓心中暗道:“这回运气倒好,深山老林毒虫不少,看来我还是换一条路线,以免又碰见什么难缠对手,白白在此丢了小命。”当下换个方向继续前行。山林中虽不见阳光,却依然辨得出哪里阴冷,哪里暖和,少年便就在不寒不暖的林间光暗交汇处爬行,心中期盼着能找到个干燥又离水源不远的地方好生修养。
这般又前进一个时辰,少年腹中饥饿涌上,靠在一颗树下将沿路采来的野菜嚼碎吃了,口感味道虽然不好,好在肚子里玉虚蛤蟆似乎看不上这粗鄙食物,不与他争抢,也省得云菓连苦涩的野菜也要多吃几份了。
应了那句话,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云菓正津津有味嚼着手中菜根,忽然耳朵一动,远远听见什么动静。他浪迹江湖多年,早已是历经波折、经验丰富,当下闭上嘴巴,身子极细微侧了侧,偏头悄悄后望,看向声音来处。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少年瞳孔一缩、汗毛倒竖,只见一条斑斓大虫正从深林里缓缓走来,粉红肉舌不时向外舔,看得少年浑身冷汗,心脏扑扑乱跳。
若换作从前,别说一条大虫,即便是两三头一齐上来,少年也是毫不畏惧。可今时不同往日,此时云菓站也站不稳,一身雄浑内力早已不知所踪,即便面前站了个七八岁顽童,恐怕也能好好收拾他一番。云菓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直挺挺靠在树后,生怕那条老虎发现。他面色惨白,好在他处于下风,老虎闻不见气味,说不得便要擦身而过。
就在老虎离云菓两丈距离,要往另外一个走时,少年肚子里忽然“牿哇”一声,云菓面如猪肝,哭声心道:“死蛤蟆,你可害死爷爷啦!”
大虫听到声音,后腿一蹬跳到大树边,再有一瞬,那双野性十足的虎眸便对上了云菓惊慌失措的双眼。云菓眼皮乱跳,一时间脑子空白一片,平生头一回碰见这种场景,也不知该做何反应了。
那老虎见面前异类也不动弹,探头嗅了嗅,许是闻到活物气息,一对铜铃也似眼睛忽然凶光大盛,对着云菓狂吼一声,一条硕大舌头飞弹而出舔在云菓身上。
云菓吃痛,定睛看去,原本就满身血痂的身体遭大虫一舔,立马被舌头上肉刺划开刮破,霎时间血流如注,疼痛难当,上下裂开无数大口,说是体无完肤溃糜不堪都毫不过分。
云菓心中大恸,自顾自哭道:“想不到我云菓终究要死在这深山老林里。师傅、百里、师兄、大哥,云菓对不起你们,先走一步啦!”
正这般想着,面前丈长大虫忽然朝天哀嚎,嘴角竟涌出腾腾血液。云菓还没反应过来,那斑斓大虎便倒了下去,呼吸渐渐消退,眼看便要活不成了。
云菓大吃一惊,仔细瞧去,只见大虫嘴角发青,血液深黑,显然是中毒而亡。他看了看自己伤口,血液鲜红,不似有中毒迹象,又想起之前遇见的巨大蜈蚣,还没交手那蜈蚣便逃窜而去,忽然一个念头闪将而过,不禁出声问道:“蛤蟆兄,是不是你捣的鬼?”
玉虚蛤蟆却不搭理,云菓眉头紧皱,又喃喃道:“不是你?那这畜生怎么死的?”当下疑虑更甚,思绪飘渺。正在他细细考量时,玉虚蛤蟆“牿哇”一声大叫,直冲得少年头昏脑胀,鲜血上涌。云菓“哎哟”一声,连忙叫道:“蛤蟆大爷,你这又是怎么啦?”那玉虚蛤蟆又唤了几声,云菓问道:“要吃东西?”
“牿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