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从四周无穷无尽的黑白气流表面灵光里,忽然涌动而出九道白光。这些光芒缓缓凝聚,片刻之后,闪烁跃动、驱散了层层叠叠阻挡在二人面前几丈处的清浊气体,构成九个庄严宝相散发旁礴梵音的大字。定睛看去,却是: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九字一出,天地嗡然震动、被波涛澎湃也似的金色佛音笼罩其中。而《九字真言》仿佛自虚空而生、承天地之息,浑然天成般将霸道与温和、杀伐与济世糅合在一起,化作了看似简单实则有通天造化的绝世篇章。
云菓面色一紧,定睛看去,只见九个金灿灿白茫茫的大字山呼海啸般涌进他双眸之中。紧接着少年脑海炸响,无限金白光芒仿佛在少年脑海里开了个杂货铺子热闹市集般,东奔西窜将少年神识意念冲得七荤八素,一阵前所未有的炫目晕厥恶心头昏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少年实在忍不住这翻江倒海的难受,“呜哇”一声呕吐出来,差点没将五脏六腑也喷出体外。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抬头看了看身边青年。只见沈澜此时此刻双眼紧紧闭,浑身八色灵光如细电交缠闪烁来去,整个人仿佛感应天地宇宙,竟是陷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状态。
云菓心中既欣慰又不甘,当下怒道:“就这九个破字,我还不信治不了你了。”
他心中犯横,偏偏又不肯认输,只觉得别人能做到的事情,自己即便做得不如别人好,却也不愿承认连一星半点的边也摸不到。
他当下瞪大眼睛,又看向那漂浮在虚空之中的九字真言。然而这一次坚持的时间比第一次还要短。那九个梵音嗡然的大字在印入眼帘的瞬间,少年眼皮一翻就势晕厥过去。若不是他肩膀和沈澜的手掌紧紧贴在一起,只怕立时便要从脚下飞剑上摔落下去。
如此前后试了十数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狼狈而归。少年面色铁青,心中纠结与懊恼愈演愈烈,心头怒火直将他脸色也涨得非红。
然而片刻之后,少年好像想通了什么,忽然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喃喃心语:“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世上总有不能达成的夙愿,也总有叫人终身铭记的遗憾。若一味纠结于“失”,忘记了“既得”与“可得”,岂不是因小失大、庸人自扰?更甚者,因为已经“失去的”而迷惑自己的心,停滞不前进而心衍魔障,岂不是天下最蠢的事情?”
想到这里,云菓的心跳缓缓恢复,而面色也在血液流动平缓后恢复如初。然而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心中继续道:“达一师傅说,人生于天地,天地也生于人心。心是什么样子,心中的天地也就是什么样子。我若能摒除杂念,忘却贪嗔怨恨痴淫妒,所见所闻自然是清明一片的朗朗乾坤、天下大同的泱泱盛世。”
他嘴角一挑,“所以天地在心,不经营好自己,怎么经营身边这个纷繁世界?不强大自己,又怎么回护身边那么多重要的人?”
想到这里,少年睁开眼睛仰天哈哈笑道:“屈屈《九字真言》,如何能让我偏离方向?一饮一啄、俱是缘法,正气朝元、再安天下。”
话音一落,原本打算放弃《九字真言》的少年忽然被两道金白光芒轰然砸中。这一回少年蓦然回首,眼眸瞳孔中印照的,却是“临”、“者”二字。
这两个字进入少年体内,在顷刻间化作缠绵荡漾的碧海细浪拍岸轻拂,仿佛温柔少女耳边呢喃,又像万顷花海印照星空。少年从未感觉到如此让人舒畅的瞬间,仿佛那一刻身体每一丝肌肉、每一粒细胞、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穴道都重获新生、欣荣已极。紧接着他耳边传来仿若生自太初鸿蒙的飘渺梵音,缓缓昭言:“
如是,一时体不动,心不惑,意不移,志不躬。心眼澄澈,承‘无动尊菩萨印’。
如是,一时枯荣无悔、毁誉无伤,内生光明界、生净秽界、生悬济界。赤子肝胆,承‘娑罗树内狮子印’。
佛音唱罢,少年云菓只觉得霎时间身体里五感遁空,万籁俱静。在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自己是生还是死。然而当无尽混沌中一缕金白光芒跃动而出,他的神经本能意识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深深根植于他三魂七魄的第六感如灵泉上涌,火山喷发,一发不可收拾。
他缓缓睁开眼,入眼依旧是不断翻滚的黑白二色气流。然而不论是灵力流动、空气流向,还是身边青年的呼吸,都比从前清晰了百倍不止。他正惊异于身体的变化,耳边传来渡乘惊诧至极不敢相信的声音,缓缓道:“你竟能得两枚‘九字真言印’…”
云菓躬身道:“多谢渡乘师兄厚赐。”
渡乘深深呼吸,半晌才道:“不知你参悟的是哪两枚印法?”
云菓道:“一枚无动尊菩萨印,另一枚唤做娑罗树内狮子印。”
这一回渡乘沉默良久,久到连云菓都开始怀疑,这个依附于石像中的灵识是否还存在于虚空里某处。
然后只听一声长叹,渡乘道:“你…当真是达一师傅的弟子?”
云菓点头正色,“先前出言不逊,实在是情势所逼。但达一师傅悉心教导我两年之久,当中恩情不敢相忘。”他顿了顿,“渡乘师兄怎么突然…”
渡乘苦笑道:“其实这《九字真言》,不仅是达一师傅创下无上功法,更是一门需得以“心”继承的大乘法经。
之前我将它传给你们,若你们承诺我的不过是虚与委蛇之词,这无量宝经不仅不会对你们产生共鸣,反而会因人心中罪秽破坏经脉脏腑,造成即便是精纯的“兑”脉术法也难以修复的永久损伤。”
云菓闻言,背后霎时间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这和尚心思缜密,还留了一手。顺水推舟把这绝世法门摆在二人面前,既不会让自己心生疑窦,说不得又能抹杀敌人,当真是一举两得,打了手好算盘。不过他也不怪渡乘,毕竟直到刚才,双方都还没有真正敞开心扉。
渡乘顿了顿,继续道:“是以即便菩提寺上百门徒,多少都得了师傅一丝点化,但到最后,能让师傅承认并且成功修习《九字真言》的,也不过只我师兄弟六人而已。然而事到如今,既然《真言》承认你们真心为苍生着想,有大智慧,我自然也要重新思量其中关节。”
云菓道:“所以说,我继承两枚法印,反而向师兄你证明了我内心的想法?”
“正如你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