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道真怒了,种师道忠义,哪怕受到极为不公正的待遇,种师道也保持着内心的忠义,保持着种家几代人的忠义。
但是不代表种师道真的就是一个愚蠢的人,也不代表种师道是一个人人欺辱的人。
种师道也曾经是那手握重兵纵横沙场的厮杀汉,也曾经是那瞠目一语决人生死的一方豪杰。
若是这件事情与种师道没有什么关系,种师道也许就躲在一旁看人争夺即可,而今不一样了,而今种师道牵扯进来了,还牵扯得这么深。
这件事情必然会传遍东京,种师道必然是那受人唾弃的罪魁祸首,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就在种师道面前出言不逊。
即便种师道不在乎这些,面对两个多月来把酒言欢的赵佶,种师道内心的愧疚也是过不去的。
只见种师道慢慢站起身来,眼神如刀,一字一句的低沉之声:“李邦彦,你莫不是欺辱于某?”
李邦彦抬头与种师道对视一眼,听着种师道对自己一个尚书仆射点名道姓,却是只觉得心慌不已,这糟老头子在东京城里向来人畜无害,李邦彦与之打了几番交道,此时却是不敢面对这个糟老头的眼神。
只见李邦彦又拿起已经没有水了的茶杯,喝得几口,一时之间还真说不出话了,内心之中却在后悔,后悔刚才不该这么应对,后悔应该就拿言语搪塞一番。
种师道见得李邦彦不言不语,抬着老腿往前迈得几步,迫近到李邦彦身边,口中已然是一字一句:“黄口小儿,某于军阵血战杀敌之时,你还不知在何处吃奶。欺人太甚,可知某也是将要入土之人。。。”
种师道一边说着话语,一边慢慢迈腿往李邦彦面前来走。
李邦彦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来,口中心虚答道:“种相公,你我皆是臣子,你何尝不懂其中之事,可千万不要怪到我头上来啊。”
李邦彦之语,终究还是推卸责任,意思就是你要怪就怪当今的皇帝陛下。
便是这一语,种师道的脚步戛然而止,看着一步之外的李邦彦,老脸上的沟壑都挤在了一处。
纠结片刻,种师道叹息一声,往前又走半步,开口说道:“带某入宫!”
李邦彦看着种师道,却是说不出拒绝之语,又不想承担责任,口中连忙答道:“种相公,我随你同去求见,能不能入宫却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种师道迈步转头,面色阴冷走得几步,又感觉到身后李邦彦并未相随,回头看得一眼。
李邦彦苦着脸跟了上来。
两人就是这般出得门去,大街之上,十来匹快马,快马之旁还有十几个铁甲军汉。
盖毅就在其中,见得种师道出来,连忙上前去迎。
门口的小厮见得李邦彦出来了,也连忙左右去备车架。
种师道走到一匹健马身边,盖毅连忙伸手去扶,便是知道这位老相公上马有些吃力。
不曾想种师道还未等到盖毅使上力气,已然翻身上马。
便听种师道还言:“盖毅,把你腰刀解下来。”
盖毅闻言也不多问,解下腰刀递了上去,见得种师道慢慢悠悠把腰刀系在了自己的腰间。盖毅方才转身自己上马。
却是这一幕,看得李邦彦心中大骇,不知这老头要意欲何为,再看看老头左右不过十来个人,倒是也放心不少。倒是觉得种师道应该不至于十几号人去逼宫造反。
便是李邦彦还在思前想后,种师道的眼神又来。李邦彦也是连忙上了车架往前而去。
宫门之外,十几骑铁甲与李邦彦的车架都停了下来。
种师道也不下马,李邦彦与之对视一眼,便也直接往头前而去。
值守的护卫见得李邦彦下车,领头的连忙上前来迎,当然也知道这位李相公如今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更是经常入宫,有时候一天入宫两次都不止。护卫们对李邦彦也是极为熟悉。
便是护卫还未走到头前,李邦彦已然开口:“快快,快去禀奏陛下,就说种师道求见。”
护卫看得李邦彦面色有些白,动作也有些紧张,又看得一旁十几骑,大概心中也觉得不对劲,却是也不敢多问,拱手转身而去。
种师道此时才翻身下马,盖毅早已下马在一旁等候。
种师道面色坚毅,眼神如炬,直勾勾往宫门内盯着。李邦彦却是又开始踱步不止,面色阴晴不定,多是心虚发白。
盖毅左右看得这般情景,已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开口问道:“相公,可是有何为难事?”
种师道闻言看了一眼盖毅,又叹了一口气道:“今日某大概就死在此处了。”
盖毅闻言心中惊讶,又问道:“相公何出此言?”
种师道也不再回头,话语有些悲凉:“残身老朽,怎么死不是死。种家世代,忠义无双。某到得今日,便也全了这份名声,不教天下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