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泽身体绷得紧直,一直到了这些人走了也没松下来,邵日宛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他霍然惊醒,眼神里的深沉被瞬间打散。
邵日宛道:“是我忘了,江必信是该出场了。”
魏长泽马上又恢复平时那副没正经的样子,道:“去他奶奶的,管他作甚。”
邵日宛:“你待要如何?”
魏长泽只是道:“你怎么就穿了这么点儿就出来了?”
邵日宛气笑道:“说说正事吧小师弟。”
魏长泽伸手替他紧了紧他颈间大氅的兔绒毛,轻声道:“今晚等我,我有话要与你说。”
正午过后阳光和煦,雪水滴滴答答地顺着冰棱子掉下来,地上混了泥水和未化的雪,邵日宛倚在窗头看了看,这一片的景象与年年在清明山看到的并不一致,总显得有些萧索。
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他拿着个小手炉煨着,竟难得有些闲情逸致,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些心事。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却总搁在心头放不下的事。
藏名山有一处练功场,长宽百米,地上是白泥覆平,正有四五十人挥拳大喝着比划着。
魏长泽正路过,站在最后看了看。
黄明功也混在人群里挥喝着,这些人倒是有心气,这都什么时候了也不曾松懈下来。
隔行如隔山,魏长泽看不出什么门道,也不打算多管闲事转身便要走,却忽然被站在最后的一人看见,那人瞬间站好行礼道:“仙君。”
黄明功转过头来,走过来道:“您有什么事?”
魏长泽啥事也没有,随意道:“不用管我。”
黄明功憨笑道:“让仙君见笑了。”
“没,”魏长泽道,“我看不懂。”
黄明功挠了挠头发道:“兄弟们打算再在这练一次功,兴许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魏长泽顿了一顿,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黄明功道:“不管怎样,都谢您雪中送炭。”
魏长泽瞥了一眼他身后的众人,忽然问道:“你们内功心法都练熟了?”
练功场上竖了一个高高的台子,魏长泽坐在上面双臂交错摆了个式,周身真气肆意浇灌,震荡出去,他开口道:“若想自拔只有两条路,多思和勤练。”
魏长泽的眼神扫过众人,面色平淡无波,“人和人之间最大的差距是在脑袋里的,所谓天份不过如此,练功法不是瞎练的,你要先学会思考。”
“有时突破的契机就是一句话而已。”
此话一出,他却忽然想到了那日邵日宛费尽苦心地逼着他提水练功的事,嘴角轻轻地勾了勾。
邵日宛倚在窗边有些困顿,煨着手炉趴在了小桌上,窗外的雪水‘滴答滴答’地落下来,打在地上绽开一朵朵小水花。
魏长泽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的落在了众人的耳中,“内功心法究根结底也不过是固基练气,不要拘泥与各家之言,其一静心,其二凝神,将真气视为身体的一部分,如你的胳膊,你的手,你的腿一般,你强大,你的真气也就强大,你们不是独立存在的。”
说着他震了震衣袖,一股浩然之气喷射而出,汇入了众人的天灵盖之中。
魏长泽道:“就是现在!”
藏名山练功场上,近百个武修打坐凝神,随着魏长泽的节奏一步一步地深入,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原本大亮的天色也慢慢地暗了下来。
直到了伸手不见五指,夜风凛冽打在了众人身上时,这一日才算过去。
黄明功千恩万谢,魏长泽只是摆手说不必转身走了,等走到了路口时犹豫了一下,脚下一转,向了另一条路走去。
夜风寂静,地上的泥水也冻住了,脚步踏在上面发出‘沙沙’地响声,他忽然停了下来。
江必信走了出来,黑暗中一袭白衣格外显眼。
魏长泽背过手,在一片漆黑中平静地看着他。
江必信道:“你不该趟这趟浑水。”
魏长泽:“你不该管我。”
窗外的一个冰棱子忽然落了下来,‘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邵日宛忽然惊醒,向窗外望了一眼,隐约见了似乎有人影,含糊道:“长泽?”
魏长泽向着院里望了一眼,对江必信道:“还有何事?”
江必信道:“你的身世藏也藏不住,明日必有人能将你认出,那就多年隐忍都付之一炬了。”
魏长泽着实心烦,并不想与他多费口舌,直接道:“我已输了,你我二人天生便不对路,不必生生地做出和睦的姿态,日后相见只需形同陌路便可,大家都坦然。”
江必信这人在书中是个典型的主角光环加持的形象,伟光正,心里估计也是膈应魏长泽的,只是面上还是和煦,他这一辈子几乎没受过什么苦楚,所谓的历练也根本和魏长泽不能比,他本就有野心,什么都想管,却都等着别人将这些名与利拱手送到自己的手中。
面上还是清高模样。
他与魏长泽是两个极端,魏长泽的气质是凛冽的,是具有攻击性的,他想要的都摆在名面上,他一辈子吃尽苦头,都血淋淋地摆在众人面前,他的野心是被逼出来的,人们却只看到了他的野心。
而江必信是含蓄的,是收敛的,清高的,他才是作者的宠儿,脱离了文字,江必信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人都是复杂的,没有绝对的恶人,同理,也没有绝对的善人。
江必信道:“你还是嫉恨于我么。”
魏长泽嗤笑了一声,“这个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