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镜觉得这看起来有点像办公室地下情。
几十个人簇拥在一间狭窄的房间里拍戏,田镜有意无意往监视器那边看的时候,会跟盛兆良对上视线,盛兆良总会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但总会有下一次,下一次的下一次对视。
在开阔的竹林里拍戏,田镜会趁着调试机子的间隙,用镜头远远找到盛兆良,期待着心有灵犀的一幕,而盛兆良真的会朝他看过来,虽然还是那样不露声色没有半分甜蜜的一眼,导致田镜会一整天都在想“他有没有看到我?”,然而这种纠结竟然才是甜蜜的来源。
田镜觉得甜蜜。
他没有过恋爱经验,就像是人家说的,只有好看的人才有青春,他的青春几乎全部用来注视盛兆良了,哪怕是在明星身上倾注自己的情感也从未有过,他从始至终都只追着盛兆良跑,把他当偶像,把他当恋慕对象,以及偶尔出现,羞于启齿的春梦对象。
那现在会有梦想成真的感觉吗?似乎又不是的,也许是这中间被消磨掉的时间真的太久了,也许是一直有根弦在提拉着田镜的后颈,让他不要忘乎所以,那根弦是盛兆良用脆弱却又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我想忘了他,你帮好不好。”
他可能是做好了太强力的准备,心脏变得迟钝又厚重,然而那对视的一瞬间,盛兆良的睫毛和眼尾,都变成了一把轻佻的小铲子,把他牢牢箍住自己的盔甲,撬起了一条缝。
田镜坐在房间里擦拭镜头,想起白天盛兆良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给他调整了一下遮光板的动作,手就顿了顿,心里想原来这就是甜蜜。
那个对他轻蔑又愤恨的盛兆良,让他感受到了梦中都未曾肖想过的甜蜜。
田镜心情愉快地把一套镜头都擦好了,有些无聊起来,开始盯着手机里盛兆良的微信头像发呆。
山区一连下了三天的雨,绵绵不绝,顶着雨把两场戏改成雨戏了,雨却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人却不能再这么淋下去了,剧组便放了假。刚开始大伙儿都因为天气原因停工而心情郁闷,但不少人很快得了趣儿,比如这两天跟田镜熟稔起来的白皑。
田镜正发着呆,房间门就被人敲响了,而后白皑从门后探进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来。
“田镜我好无聊,来找你玩。”
田镜还什么都没说,他就蹿进来了,跑到田镜床上试了试弹簧,表示果然跟自己房间的一样咯吱咯吱响,又在田镜担惊受怕的旁观下观摩了一遍镜头,最后凑到田镜身边,神秘兮兮地说:
“你知道吗?下雨天跟恐怖片很配哦。”
田镜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呆呆地“哦”了一声,打开笔记本电脑给他找。
“你要看什么片子?”
“《咒怨》吧。”
田镜发现认认真真在一长列日版美版tv版中找起来,谁想到白皑玩心又起了,悄悄凑到他耳朵边,模仿咒怨里伽椰子咽喉炎一样的咕咕声,田镜被吓得站起来,脸红红的摸着耳朵。
白皑勾起嘴角,笑得暧昧。
“你很敏感嘛。”
田镜摸着耳朵,脸更红了:“你,你自己找吧,我出去拍照片。”他找出相机来,想先躲开。
田镜是有些怕这个年轻人了,自来熟得很,说过几句话就开始往他房间跑,人前人后都跟他勾肩搭背。偏偏白皑长得可爱,待人又亲昵,俨然有些团宠趋势,跟自己走得近了以后,剧组里对他的议论也多了起来,田镜偶然听到过,有人说别看他呆头呆脑的,这才是高段位,组里的大佬,哪个跟他关系不好?
田镜挺郁闷的,给白皑找好恐怖片以后,让到一旁,继续默默郁闷。
客栈的网速十分不给力,缓冲不出来,房间里静静的,白皑不说话的话,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这么黏你?”
田镜抬起头,有些错愕:“啊?”
“你没发现吗,”白皑抱着靠枕仰倒在椅背上,他年纪小,身形还很单薄,陷在椅子里的模样看着十分无害,“郁溯他是大牌吧,但在剧组里也没什么架子,但唯独对你,我觉得他都要咬牙切齿了。”
白皑朝田镜看过来,笑眯眯的:“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恐怖片缓冲完毕,这间被细雨笼罩的客栈房间里,猛地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田镜一个激灵。
“呀,开始了。”
白皑把桌上的薯片捞过来,就着鬼脸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这个莫名其妙开始又莫名其妙结束的话题让田镜一时语塞,不知道要说什么,手机响了一声,他低下头看,然后就倒吸了一口气。
白皑扭过头来,好奇地望着他。
田镜急忙揣好手机,把单反挂到脖子上,冲白皑说:“你慢慢看,我出去一下。”
外面的小雨淅淅沥沥没有要停的意思,田镜把相机护在外套里,一路跑下客栈,在楼下走廊上的小圆桌前找到了盛兆良。
盛兆良的长腿完全占据狭小的走廊宽度,他必须稍微蜷起腿来,才不会让屋檐外的雨淋湿鞋,盛兆良慵懒地坐在一把藤编的椅子上,手搭在小圆桌桌面,那上面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他仰着头,正看滴滴答答滚落着雨珠的屋檐看得出神。
“盛兆良。”田镜轻轻喊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