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相公!”
宫门遇到,王宁安主动问好。
文彦博看上去愁眉苦脸,给吃了苦瓜似的。
“我说文相公,你独掌中书门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文彦博气得哼了一声,“王相公,老夫情愿意立刻归乡,教书也好,耕田也罢,强过执掌政事堂!”
老文最近当然很惨,他力主查益州交子务的案子,又和王宁安多有联手,事情闹到了今天,很多人都把账算在了他的头上,说文彦博是文官当中的白眼狼,是一条毒蛇,大家都不愿意跟他玩,还有人上书弹劾文彦博。
直接开骂,说同为宰执,别人都走了,你怎么有脸留在朝堂之上,还不赶快挂冠求去,是贪恋权位,不舍得离开吗?
对于一个要脸的相公来说,如此痛骂,早就该请辞了。好在文彦博根本不要脸,而且他也清楚,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要是敢辞官,雷霆之怒,到时候没准把他跟王拱辰和韩琦绑在一起开刀,死都没处叫屈。
当然了,文彦博有着敏锐的目光,危险和机遇并存,如今的局面,堪称赵祯登基以来,最困难的时候,如果文彦博能左右逢源,收拾残局,到时候不但在皇帝那里能得分不少,在百官那里,也会被视作匡扶社稷的士林领袖,人所敬仰。
只是文彦博还是很会演戏的,他可不会轻易吐露心声,反而是不停诉苦,跟王宁安讲有多少人辞官了,有多少政务压着,又有多少御史弹劾他……弄得跟受气包儿,小媳妇似的。
王宁安居然也满脸惶恐,“文相公,这事情真的这么严重吗?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大活人还能找不到?”
“哎呦……王相公,你当这是益州府啊,说辞了就辞了?宰执重臣,哪个不是历练几十年,出将入相,屡立功勋,要能服众,才能坐稳位置。如今一下子去了六位,天都塌下来大半了,现在的政事堂,就跟阎王殿的那口大油锅似的,老夫就像是油条,在里面滚来滚去,早就炸苏了!”
他说的有趣,王宁安轻笑道:“文相公素来智慧过人,别管多难的事情,你都会有主意的,我说的没错吧?”
文彦博一愣,而后咧嘴笑笑,“二郎,咱们也是好交情,你愿不愿意听老夫的办法?”
王宁安正色,“文相公,我现在也是六神无主,一点办法也没有,自然愿意听你的,不过陛下的脸面,朝廷法度,如何取舍,你可要拿捏好了,只要陛下点头,我无所谓。”
“当真?”
王宁安笑道:“要不要拉钩?”
文彦博被他的举动也给逗笑了,这时候苏桂走出来。
“两位相公,官家都等急了,快进去吧。”
两个人连忙点头,跟随着一前一后,到了宫中,行了君臣之礼,而后垂手侍立。
赵大叔脸色阴沉,略带疲惫,心情显得很不好。
“文相公,如今政事堂如何?你一个人,能撑得住吗?”
文彦博立刻说道:“启奏陛下,老臣披肝沥胆,就算熬干了心血,也断然不敢让政务稍有懈怠,只是老臣一人之力实在有限,难免疏漏,还请陛下宽宥。”
宰相说话就是不一般,先是表了忠心,接着又推卸了责任,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情,火也烧不到他的头上,绝对是功力深厚,登峰造极。
赵祯果然也被文彦博感动了,竟然主动站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文彦博的肩头。
“宽夫啊,你可真是朕的萧何!”
称呼臣子表字,那可是少有的殊荣,而且那明相萧何相比,可是把文彦博捧上了天,老家伙也不由得嘴角上翘,露出了喜色。
心中暗道官家是个明白人,这种乱局,只有他文彦博能收拾,像王宁安一般的小青年,除了能惹事之外,别的本事,还真是稀松平常!
想到这里,文彦博的信心更加充足了,他的计划也渐渐成型了。
“陛下隆恩,老臣就便是累死了,也难报万一……奈何老臣一人孤掌难鸣,还请陛下即刻填补宰执重臣,方能不误国事。”
赵祯颔首,凄凉一笑,“文相公,朕这里有几百份辞官的表文,哪里有人愿意出任宰执,替朕遮风挡雨啊!”
文彦博喉咙动了一下,发现在这是绝好的良机,立刻说道:“启奏陛下,老臣推举原枢密使梁适回京接掌西府,另外宋庠和富弼久在家中,他们都在政事堂做了许久,熟悉政务,只要调回来,就能立刻替陛下分忧。再有,老臣建议将张方平调回,让他继续执掌御史台。”
这几个人名一出,王宁安嘴角就露出了一丝冷笑,真不愧是文彦博,这么短时间,居然把新的政事堂人选都定好了!
枢密使梁适,当初也是和王宁安不和,被赶出了京城,富弼更是打赌输了,老脸几乎丢光了,宋庠也看王宁安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