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不是不想去看看母后,虽然赵祯有意废后,替他扫清障碍,可是生身之母,十几年的呵护,岂是寻常可比!
哪怕最丧心病狂的人,也没法轻易割舍。
赵曙是想过去看看,可赵祯的确是病了,而且还病得沉重!
前不久赵祯有心废后,并且差点动手,他下这个决心,也是不容易的。后来因为一堆弹劾的奏折,大乱了节奏,结果赵祯又发病了,就耽搁下来。
但是最近这几天,尤其是周峰的案子抛出来。
赵祯就算想静心调养,也没法静下心来。江山还是他赵家的,赵祯还想着做千古圣君,好多事情他就没法视而不见。
周峰一案,是二程精挑细选出来的,拿来做文章的手段,自然不会那么简单,你表面上看起来简单的东西,往往背后藏着天大的玄机。
赵祯御极快42年,什么都看明白了,只是看得清楚,他未必有解决问题的本事,情急之下,赵祯的龙体越发糟糕了。
好不容易,趁着清醒了些,皇帝把太子叫到了面前。
“皇儿,你明白他们在争什么吗?”
赵曙低着头,脸色有些差,“父皇,一边说要替有功将士主持公道,一边却说,要安抚实心用事的干吏。儿臣也是很无奈,周峰不是坏人,可,可吕岩也不是贪官污吏!可偏偏就弄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儿臣只是觉得很难收拾!不管怎么处理,都会寒了一些人的心。”
赵祯连连摇头,“皇儿,你错了,到了这时候,你还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单纯的案子吗?”
赵曙悚然一惊,“请父皇指点!”
“唉,这是地方上要钱啊!”说到这里,赵祯忍不住咳嗽起来,赵曙连忙取来手绢,替父皇擦拭,结果却发现赵祯痰中带血,赵曙连忙扭头,抹了抹眼泪,龙体如此,还让父皇操心,真是该死了!
……
御街,相府,王家,书房!
“爹,这次摆明了是有人借着案子兴风作浪,什么前不久的大凶之年说,梅花诗说,弹劾皇后,还有今日的周峰案,摆明了都是想趁着新旧交替,搅乱朝局,意在反对变法,矛头所指,除了西凉王,还有父亲啊!”王雱披着狐裘,一边咳嗽,一边大声说道。
王安石坐在主位上,阴沉着脸,眉头拧成了疙瘩儿,仔细看去,王安石比起之前,老了十岁不止,鬓角的头发居然花白了。
变法熬人啊,这些年,王安石就在熬心血,活活从一个中年帅哥,熬成了老头子!身为王安石的头号粉丝,王雱非常心疼,越是心疼老爹,就对那些挑事之人,恨之入骨。
倒是一旁的王安国,他低声道:“贤侄,既然此事针对了变法派,针对了西凉王,为什么至今西凉王都没有出手?一直被动挨打,可不是西凉王的作风。”
王雱吸口气,恨恨道:“王宁安身为太子的师父,在这个时候,不愿意出头,想要明哲保身,也是有的!他不出手,我们出手!区区几条杂鱼,还想搅了大局,真是做梦!”
王安国立刻追问一句,“贤侄,你要抓谁?”
“还能抓谁,谁跳得欢,就抓谁。从御史台开始办起,对了,还有那些胡说八道,添油加醋的报纸,都给封了,看他们还能怎么样!”
“你给我闭嘴!”
沉默之中的王安石,突然爆发了!
他用力拍着桌子,厉声道:“出了事情,不要总想着阴谋诡计,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要害你!要先看看自己,反躬自省!如果我们立得住,没有问题,就不怕人家的攻击,反之……就算有神仙庇护,我们也会垮的!”
被老爹吼了,王雱有些不服。
“爹,咱们有什么不对的?变法这些年,朝廷府库丰盈,兵强马壮。开疆拓土,办万寿盛典,四夷宾服。凭着这份功绩,和强汉盛唐也能争锋了,还要什么?”
王安石更加生气,他拍着桌子,“强汉盛唐,全都盛极而衰,我们现在最忌讳志得意满!须知道,水满则溢,要看看自己的毛病!”
老爹不止一次提到反省,王雱也冷静下来,“爹,莫非是咱们真的理亏?”
王安石没说话,反倒是王安国把话接了过来。
“贤侄,这些年,我跑了不少地方,也亲眼看了许多,另外每年朝廷的预算我也都装在脑子里。这么说吧……情况很不乐观。”
王雱连连摇头,“叔叔,莫非你是想说,变法失败了?”
“非也,变法的成就摆在那里,可是问题也出来了。”王安国沉吟道:“吕岩这个案子,根子在地方财政枯竭,而和梁县相仿的州县,不在少数,以我的观察,至少有一百个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