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人家说起医者,风且吟目光一动,他扫了一眼山上果实累累的杏林,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脱口而出道:“请恕晚辈斗胆,您可是医仙董先生?”
闻言,董敬之摇头道:“医仙不敢当,不过是略通几分医术罢了。”言罢,他顿了一下,从摇椅上坐起身,看向风且吟的目光里带上几分严肃,“难道带着信物进来的人是你?”他上下打量了风且吟几眼,越看越觉得像一个人,不禁道:“莫非,你是风不度的儿子?”
风不度正是风且吟父亲的名讳。
即使已经过去数年,但是当风且吟再次从别人嘴里听到父亲的名字,尤其念出这个名字的还是父亲的故交时,他的眼眶依然热了。
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被人换过了,但是东西都还在身上。风且吟从怀里掏出他一直放在身上的东西,双手捧着呈给董敬之看。
那原本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现在却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剑柄。
坐在摇椅上的老人却没有接过去,只是看了一眼便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我原本以为是你们两个之中有人与老夫有缘,所以才能被杏林接纳,没想到竟是故人之子。”
风且吟年纪尚幼时,便时常听到父亲向他讲述年少时遇到医仙时的事迹,对这位存在在他父亲口中的神医一直万分向往,也一直牢牢记着父亲跟他讲过的地方,此次南下就是想要找这位传说中的神医为他驱毒,原本以为要耗费不少时日,没想到阴差阳错,他和纪珩反倒被对方救了下来。
此刻听见对方的感慨,想起记忆中一直待自己如珠如玉的爹娘,风且吟眼底浮现几分凄楚,又很快压了下去。
这时,又听董敬之道:“对了,你父母如今可安好?”
风且吟顿了顿,压下心底翻涌的恨意,才带着几分黯然道:“家父家母,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粥煮好了,你现在要吃吗?”纪珩在他身后道。
风且吟回头,一眼看到纪珩身上打了不少补丁的衣服,那点心疼立刻就变成了心酸。
五年前他虽然不知道纪珩是什么身份,但是看当时纪珩身上穿着富贵人家才能穿得起的锦衣,日子应当过得不错,怎么才五年不见,他就落魄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总是发好心救人救多了,才把钱财都散光了?
想起自己也是散光纪珩钱财的罪魁祸首之一,风且吟罕见地有点不自在起来。不过他现在已经杀了仇人为父母报了仇,手里也有几个赚钱的铺子,纪珩作为自己的大恩人,他怎么可能亏待了他?
他的手下差不多该找过来了,到时候带着纪珩一起走。
风且吟一边想着该如何安置纪珩,一边把纪珩递过来的粥几口喝光了。
喝完粥,他见纪珩要抬着个梯子就要爬上去修屋顶,连忙道,“慢着,我来修。”他连忙走过去按住要爬上梯子的纪珩。对他道:“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总不能让我光坐着看我的救命恩人忙上忙下吧!”
纪珩似乎有些犹豫,他道:“可是你的伤还没好。”
风且吟毫不在意地拍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地方,微微有点疼。他毫不在意道:“嘿,这有什么,我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个娇贵的小少爷了。你就坐在那里等着,我去给你修屋顶。”
话音未落他几下就爬了上去。
纪珩站在下面,抬头看着风且吟,漆黑的瞳孔透过衣服扫描了一遍他的身体,确定他的伤口都没有裂开之后,便十分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将灶台下的火焰熄灭,而后提高两格音量,对着蹲在屋顶上的风且吟道:“我要出去一趟,半个时辰之内会回来……”
正在修屋顶的风且吟听到纪珩的喊话,回过头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他此刻蹲在屋顶上,从上往下俯视着仰头看他的纪珩,觉得一贯表情冷淡严肃的纪珩这会儿竟然变得可爱了,不由笑了一声。笑完之后又觉得奇怪,心道,纪珩看起来比自己还要高两寸,他竟然会觉得他可爱?难道真是因为角度问题?
暂时想不明白的问题风且吟向来是直接抛开的。当下也没有深思,低头就继续修起了屋顶。
纪珩的这座竹屋的屋顶都是用竹片、木头和茅草一起盖起来的,前两天雨太大,把其中一块冲坏了。风且吟修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不对啊,我完全可以在城里给纪珩买座带花园的大院子啊,干嘛还要在这里修屋顶?难道以后还让纪珩住在这小破屋里?”自觉自己已经想清楚的风且吟把手里的工具一丢,直接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自从下了决定要给纪珩换个住处,风且吟再看这建在林子里的屋子就觉得处处都不顺眼。由于连续下了三天的大雨,地面被雨水浇得湿漉漉一片,他那双靴子一步踩上去就变了个颜色,圈住院子的篱笆参差不齐,看着歪歪斜斜,大门只是用两块木板拼起来的,风且吟觉得自己力气稍稍大点那道门就要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