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锦衣抬眸看着面前的人,面前这个本应该早早地同自己成亲,与自己一起有儿女承欢,但如今却与自己越走越远的男人,他明明是姓楚的,可是无论如何,夜锦衣都无法狠下心去除掉他。
原因,或许,就是那件事,那件久远的,本应该被他们遗忘,可是无论如何被无法被遗忘的事情。
夜锦衣不愿意去想那件事情,所以她闭上眼睛,略带颓然道:“我不记得了。”
楚修翳突然笑了,他的笑容颓然又狂热,让人有些无所适从,他的眼神痛苦而冰凉,但抚摸着夜锦衣脸颊的动作却依旧无比轻柔,像是抚摸着自己此生唯一的挚宝。
“你怎么会忘记呢?在那件事情之前,你从来都对我不屑一顾,甚至在我苦苦哀求你陪着我的时候,你心里记挂的竟是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楚修翳冷笑一声,他不想记起来,但偏偏因此此前楚钟岳对自己的赶尽杀绝,将那些尘封的记忆一一打开,让他连最起码的冷静理智都做不到,他猛地盯紧夜锦衣,声音急促道,“可是在那件事情之后,你说你喜欢我,你会永远陪着我,就算全世界就放弃我,你也会陪着我!”
他的情绪明显太过激动了,声音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发泄而变得颤抖。
“是,我说过。”夜锦衣像是不打算再逃避这个问题,她猛地睁开眼睛,也同样紧紧盯着楚修翳发红的眼睛,她似乎也不再向平日那般从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急促的感觉。她知道楚修翳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些,她知道以往的痛苦已经将他逼到了快无法退却的地步,所以她看到楚修翳此番情状,只是想流泪,想很久很久之前那样抱着楚修翳流泪,但是她不能,她再也不能。
楚修翳轻笑道:“所以你说的那些话只是因为同情我,你说要嫁给我也只是同情我。因为你知道我不是楚家的儿子,我是一个不知道亲爹是谁的野种,我母亲甚至被他的丈夫楚钟岳活活掐死,我在自己的仇人身边活了这么多年,我叫自己的仇人叫爹叫了这么多年。全是因为你知道了这些,所以你才要跟我在一起,你从没爱过我,你只是在同情我,你只是在同情我,是不是?”
夜锦衣没有回答,她只是在流泪,她只是不住地流泪,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为眼前的这个人流泪,已经不会再为眼前的这个人心疼。
可是,事实证明,人很多时候的感觉都是错误的。
当她听到楚修翳只是用一种淡淡的自嘲的语气说出这些埋藏心底多年的痛苦时,她的心竟然比十三年前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更加难过,但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为楚修翳而心疼,还是因着楚修翳误解自己曾经对他的感情而为自己心疼。
等不到夜锦衣的回答,楚修翳突然松开了抚着夜锦衣脸颊的手掌,抬头朝着天空冷笑一声,随即看向夜锦衣,抬手解了她的穴道:“正因为你知道这些,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利用我,利用我除掉楚钟岳是不是?”
“是。利用你除掉楚钟岳,毕竟——”夜锦衣突然站起身来,平视着楚修翳,目光灼灼,语气森森道,“他是你我共同的敌人。”
楚修翳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夜锦衣的反应太过漠然,而他又太过沉溺于自己的情绪中,甚至没有发觉夜锦衣仅仅是承认利用他除掉楚钟岳而已,至于是否是因为同情他而要嫁给他,夜锦衣一字未提。
他那样定定地看着夜锦衣,看着她冷厉的双眸,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一动也不动,即使一抹鲜艳的红色携着一股浓重的杀气正快速地朝着他袭来。
他依旧不愿意动,他觉得疼痛也许能让自己从这么多年的奢望里面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他巴不得现在一柄冷剑直接刺穿自己的心脏,让自己痛地永永远远地清醒过来,反正,面前的这个自己深爱但却无比冷漠的女人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伤或者死而心痛。
他这样想,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所以,即使那柄利器的锋芒已经闪过他的眼角,他也没有移动半步,反而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才刚刚闭上眼睛,一阵冰冷却又带着一丝丝温暖的躯体就已经扑到了他怀里,这种熟悉的触感让他刹那间清醒过来,大脑还来不及反应,他的手已经去接自己面前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