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听了大怒:“好没道理,你们是念经念的痴呆,快出来,吃洒家一顿打,好清醒些。”又撞了一下,里面吃力。那醉和尚见旁边亮槅,一个冲撞,打破亮槅,呵呵笑道:“看你们还哪里去。”
三二十人都赶得没路,夺条棒从藏殿里打将出来。真个是:
心头火起,佛门护法动怒;口角雷鸣,释家金刚嗔喝。奋**尺龙象身躯,吐三千丈凌云志气。按不住杀人恶胆,圆睁起喷火怪眼。横冲直撞,似饿虎猎物伸钢爪;前奔后涌,如凶狼觅食露獠牙。直饶揭帝也难当,便是尊者须拱手。
方腊见了大赞道:“好一个怒目罗汉,护法金刚。”
那和尚虽是醉了,但耳朵还好使,听了方腊言语,大声道:“洒家才不是那泥塑不动,只吃香火的鸟大汉!你这厮嘲笑俺,吃俺一顿好打。”擎棒便来打方腊。
长老要喝止,方腊道:“长老,无妨!待我下去陪他使上几趟,让这大和尚出出汗,醒醒酒。”
就旁边僧人手里抓了条哨棒,来斗和尚:
一个瞠目金刚护法杵,一个伏虎罗汉明王动。疯和尚忿怒狠下手,方圣子有心暗留情。拳似猛虎风云走,棒如翻海走蛟龙。攻来三字急疯猛,守护二诀静钟松。你起暴雨助洪水,我定神针四海平。只因一时酒兴起,法王寺斗醉僧。
那和尚吃的醉了,更显勇猛,便是打在身上也不甚痛,倒惹得他恼火,呼喝有声。方腊怕力重伤了他,须不好看,便将一身本事只使出七八分,左右周旋。
那和尚醉酒没有章法,前后冲突,殿前鼎炉里的香火都被带散,烟雾缭绕。二人斗了七八十个回合。那和尚到底是吃醉了酒,出了汗,山风又是一吹,酒意上涌,扑地便倒了,齁齁地睡了。
众多职事僧人围定长老告诉道:“向日徒弟们曾谏长老来,他不是个吃斋念佛的主,今日如何?他在受戒寺院都安生不得,咱们也不是他的摩顶法僧,如何吃得管教!那里容得这个野猫,乱了清规!”
长老道:“虽是如今眼下有些罗唣,后来却有大造化,无奈何,且看他家师傅之面,饶恕他这一番。我自明日等他醒了叫去规劝他便是了。”
众僧冷笑道:“好个没分晓的长老!”各自散去歇息。
方腊仍陪长老说话。长老告知这和尚来由。
原来这和尚本是歙州人氏,俗家姓邓,自小与众不同。只因打死了恶霸,吃官府缉拿,逃到九华山地藏寺落发为僧,得赐法号元觉。后在寺里闯了祸事,打了佛堂,扰了禅会,因此他那寺里的长老荐他来这里修行。
本处寺院僧人见他形容丑恶,貌相凶顽,不肯让他在这里。邓元觉与长老同乡,长老觉得他心地刚直,性格果敢,虽时下凶顽,命中驳杂,久后却得清净,正果不凡,便留他在寺里修行。
只是他却不是个吃斋念佛的主,专做杀贼放火人,受不得佛门清规戒律,时常下山偷吃酒肉。寺里众僧约束不得。看在长老面上,也包容一二。有些僧众觉得长老厚此薄彼,甚至出寺云游,一去不归。
历天润却道:“这元觉大师却是个真性情的和尚,恁地英雄了得。”
吕师囊也道:“是也,咱便欢喜这样的好汉。”
方腊却道:“原来这大和尚,就是元觉大师,江湖闻名的宝光如来!都说他性烈如火,最是嫉恶如仇,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四人又待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长老看他们离去,合什唱声佛号“阿弥陀佛”,嘴里轻声念偈。却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方腊他们拜别了长老,下得山来,回到住处。
再说邓元觉,自那次醉酒醒后,被长老叫去,受到一番训告,按下性子,山上不生是非,忍着不去吃酒,安分了几日。
只他不是能静坐的人,一日寺里作法会,他左右无事,忽想起前次醉酒,有人将自己打倒。想到那人好本事,就生结交心思,急忙忙来寻长老。
长老见了,心叹一声“命数”,就有心成全,便把方腊的行踪相告。
邓元觉听了,既惊更喜,在原地使了个佛礼,说道:“原来却是他。多谢长老相告,洒家这里告退。”退出禅房,就下山来寻方腊。
双方不打不相识,邓元觉投归摩尼教,也是一桩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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