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焰不停地在跳跃着，让年轻道人的面庞也跟着火光变得阴晴不定。
年轻道人姓段，段誉的段，但他皮肤黝黑粗糙，和段誉玉面书生的形象截然相反。
他排行十九，因为他的父母是山野农民，无甚文化，一共只认识十来个字，生到第六胎时，已将肚里词汇掏空挖尽，再想不出更多名字，索性以后新出生的孩子名都按照排行顺序来取，因此得名十九郎。
段十九郎就是他的姓名。
宫殿里长长一排木桌上摆满了压着名字的长明灯，在众多旺盛的火盏中，唯有一盏油灯黯淡无光，就连一点火苗都没有升起。
段十九郎低头看着这盏油灯，面无表情。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来自远方的纸条，没有任何征兆的，那张纸条蓦然燃烧起来。
段十九郎松开手，任由纸条坠落到地面上，蜷曲成黑灰。
转身走出宫殿，门外一名老人正站在宫殿门口呆呆望着星空。
“师父，是秦师弟的长明灯。”段十九郎低头说道。
他的头低的很低，几乎低到了自己腰的位置，这不只是为了表示尊敬，更是为了表示哀悼。
老人的背脊佝偻着，看起来很是苍老，听见段十九郎说的话，他浑身轻轻颤抖着，两只浊黄的眼瞳中流下两道清泪。
段十九郎拱手说道：“师父，我想下山。”
老人没有回答他，而是突兀地问了一句：“听说他死前那一声吼喊的很凄厉？”
“是的，师弟在临死前大喊了一声：‘杀我者，宋秋’。”段十九郎回答道。
“宋秋是谁？”老人的声线里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毫无感情的机器在说话。
“江城大学的一名大学生，应该是一位修仙者，据说和昆仑天宫的江风寒关系不浅。”段十九郎的目光很深邃，低头看着地面的月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昆仑天宫，昆仑天宫，又是昆仑天宫。哪个地方都有昆仑天宫啊，呵呵，天下第一修仙门派，真是好大的威风。”老人愤怒地吼道：“他们想干什么呢？一统天下，万古无双？还是千秋万世，唯他独尊？”
老人平静下来，仿佛变成了一面沉睡已久的幽湖：“如果我不同意呢？”
段十九郎愣了愣。
他看着老人的表情，隐约猜到了一些情况，神情微异问道：“师父，他们又来找您了？”
“对啊，你怎么看？”老人问道。
段十九郎沉默，然后说道：“我本来以为，您如果和他们合作，可能会是与虎谋皮。可是现在看来，不管和不和他们合作，这两边都有老虎啊。”
“是啊，为师也是举棋不定，为师恐怕两边的老虎都不简单，担心一不小心，就要把我们自己给赔进去，所以为师给那些人的答复是再考虑看看。不过如果这边的这只老虎不能够让我们称心如意，为师也不介意让旧有的秩序变一变。”
段十九郎望着自己的授业恩师，也是当今这代的茅山掌门，有些陌生感。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师尊竟也有如此强势霸气的一面，之前数十年的低调或许不过是他的伪装。
老人转过头，盯着段十九郎说道：“十九郎，为师希望你能明白，汉野是为师最疼爱的弟子，也是你最小的师弟。”
“我明白。”段十九郎低着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