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没有烟和酒,众人的兴致仍像海浪般高涨,明明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尽管寒气一阵一阵往骨头缝里钻,可大家宁可裹紧袍子和大衣也要靠在帐篷前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今天应该是阴历十五,月亮像个银盆般又圆又大,它的清辉浅浅地投射在每个人脸上身上,显得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沙漠也不像平日里那么黑暗,每颗沙子都在银光下浅浅的沉睡。因为气候的原因,这里根本听不到虫鸣,万籁俱寂,月光下只剩下几个人低低的说话声。
我实在是没有耐心再听张思远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因为傍晚折腾的缘故总觉得很累,打不起精神来。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道:“我先去睡了。”
王震点点头,瞥了一眼表道:“嗬,还差五分钟十一点。在这里时我从来没这么晚睡过,既然思远你兴致这么好,那第一班岗就你来吧——多值一会儿我完全不会介意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帐篷里,张思远翻了个硕大的白眼,摊手道:“值就值。老子为了照顾这两个伤员,毅然决定今天各替你们多值十分钟。”
我呸道:“十分钟算个球啊,你要是有心,不如……”
他打断我的话伸长脖子叫道:“十分钟已经够仁慈的好吗,连起来就是二十分钟!”
我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钻进睡袋里躺下。胸膛和肚子上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绷带缠的十分严实,我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的。我轻轻抚摸着绷带,心道现在为伤口发愁是根本没必要的,命都紧紧攥回手里了,还怕什么,不如趁早睡觉。
我正沉浸在美梦中时,隐隐约约听得外面传来人的叫声,我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忽然有人粗暴地把我从睡袋里揪出来,惊得声音都颤了:“快起来,变天了!”
我睁开惺忪的睡眼,张思远脸色煞白,双眼瞪大,手足无措地急拉着我往外面走。我挠着蓬乱的头发,喃喃道:“变天了?怎么回事?”
此刻他也顾不上要轻柔对待我的伤口了,揪着我的衣服领子胡乱往外面一抛,发了疯般去拍打其他人的帐篷。我抬起头来,却发现四周一片黑暗,皎洁的月光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在地上胡乱摸索,好不容易才找到手电。在惨白的光柱上,我瞥见大片大片的厚厚的黑色沉甸甸的云彩聚集在我头顶,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云同时聚集在天空上,不对,是有一次的,是大风暴那次。
张思远此时已经成功把所有人从帐篷里揪了出来,胜子揉着脸瞥了眼天上,刷地摆出最惊恐的表情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嘴里念念有词。王震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他恼火的连骂几声,把面无人色的胜子揪起来,吼道:“念那些破经有什么用!赶紧告诉我们该怎么办!”
胜子瑟瑟发抖,大叫道:“我只知道藏在沙子或营地里,抱紧自己的包!”
我用手挡着眼睛避免呼啸着席卷着沙子的风钻进眼睛里,王霖朔瞥了眼尚且屹立在黄沙中的帐篷,当机立断:“两个人去收帐篷,只留下一个最坚固的。其他人去固定那个最坚固的,尽可能的往沙子下钻!离风暴到来最多还有三十分钟,咱们千万不能走散了!”
众人立马分头行动,我和王霖朔使出最快的速度,把其余的帐篷胡乱收起来,抽出固定的铁杆递给另外三个人。他们则拼了命地往下挖沙子,把数十根铁杆分成两批,一批深深插进黄沙里,另一批固定在帐篷里。
十分钟都没用完我们就已经做完了所有的事情,大家不顾呼啸肆虐的寒风,仓皇地挤进稍显狭窄的帐篷里,各自背好包找到合适的地方趴下。王震刷地拉好帐篷拉链,并拿强力胶带固定了一圈后,沉声道:“接下来就看各位的了。”
张思远煞白着脸,叫道:“我们挤的这么密集,应该刮不走吧——张玄你的胳膊肘往那边点,压痛我了!”
他的话音未落,外面忽地响起一阵极凌冽凄厉的风声,听上去活像女鬼在撕心裂肺的尖叫,又像是在撕裂什么东西。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像只鸵鸟般尽可能地把头埋在黄沙里,连沙子跑进嘴里鼻子里也丝毫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