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浴慕言春泡了差不多一个月,从鹤毛大氅泡到素衣罗裙,泡过了寒冬的尾巴。
她自己时常照照镜子,并不觉得自己好看多少,唯一不得不提的是她这皮肤貌似的确比从前好上许多,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而对于莺儿日常时时念在口中的“小姐您如今面色愈发好了”、“精神气与以往大不相同了”、“小姐越见好看了”这等猪油蒙眼的胡话,她是半个字也没过过耳中。再者,她如今病也好得八九不离十了,面色好起来不是常事么?
她原打算跟姚婆婆认真谈谈,自己请她回来多半是为她那一身手艺开间胭脂铺子,可不是为了折腾自己。再说,即便是有一两分为了自己的脸的缘故,也不是这么个折腾法儿。
可每每话到嘴边,一见姚婆婆那严谨查看自己肌肤面色的严肃神色,那一席话便一咕溜儿地又被她咽回去了。
姚婆婆如此认真热情,她若果真说了,总觉得像对不住老人家。她虽一向对自己的厚脸皮引以为傲,可欺负老人却并不值得她骄傲啊!
叹气口,慕言春泡在浴桶里吐了个泡泡。
她歪着脑袋想着哪里来个仙女姑娘将自己救出去,仙女没来,姑娘却来了。
不是旁的姑娘,正是江氏院里的荣儿。
慕言春兴致盎然地扑腾从浴桶里站起,招呼旁边莺儿将衣裳拿来。瞅瞅姚婆婆,蓦然有些不好意思,又拢了拢眉,皱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道:“这江姨娘院里总是这般多事,害我耽搁了药浴。可若是不出去见一见,又恐人说我摆小姐架子,不给丫鬟们好脸色看。唉……权且当做出去放风罢。”
姚婆婆抖了抖眉毛,依旧没停下手里制膏的动作,回道:“小姐您去罢,无碍。”
她抑不住脸上的眉开眼笑,坐在镜前看着文燕为自己梳妆打扮,才听见姚婆婆下一句,“反正傍晚补起来也是一样的。”
霎时,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
上身合了中衣,莺儿里里外外打量半晌,才从那件浅葱色与绛紫色之间选了那件葱色的外衣给她穿上,下头穿着一件靛青色的罗裙,系着一条宝蓝色的汗巾子,又给她戴上项圈儿和玉佩等饰物,仔细比划了小半功夫,莺儿还觉得不满意。
慕言春瞧了瞧通身气派,捏了捏莺儿的腮帮,笑道:“你都快将小姐打扮出一朵花儿来了,还这么多讲究?”跟莺儿笑闹了几句,她方往外边儿去。
出去时还带着盈盈笑意,见了荣儿,慕言春笑着跟她问候了两句,却叫那丫鬟有些发愣。
这……还是二小姐么?
怎么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
再仔细分辨两眼,果真还是那个二小姐。分明模样还是从前的模样,可是肌肤变得白皙起来,不似从前那般枯黄,脸色也白里透红,显出极健康的红晕。那细细点点的小斑依旧在两颊,却并不像从前那般令人大倒胃口,反正透出一丝青涩的可爱。
从前二小姐总是三天两头地生病,故而面色总不好,如今似乎身子好了些,竟连面容也日渐娇美了起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