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原抚须摇头,自得其乐,也不与马仪一一解释。马仪思索了一阵,立即拍腿叫道:“妙,妙,主薄与从事,虽然时常与大兄相见,可说大见亲待。可是他们时时在大兄的眼下,大兄欲寻他们的错处,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此举同是明升暗降,不,是欲擒故纵之意也。”
丁原竖起拇指赞道:“贤弟果然聪慧,目光如炬。我之苦思筹谋,一眼就能看破。只是贤弟自去年归来后,性情就有些大变,有些功利了,却又一意的用心为我筹谋,却让我有所不解了。”
马仪叹道:“唉,此事还不是因为雪儿之故。”
“哦?这是为何事?”
马仪解释道:“你弟妇于前年不幸病故,我恐雪儿一人在家无人照料,于是带她一路前往北地贩马。雪儿在鲜卑地多闻犷平县令韩易千骑出塞之英雄壮举,心中甚是仰慕。在定襄郡见过韩易本人之后,更被其风采所倾倒,心中已有托身相许之意。只因雪儿知晓小弟向来心高气傲,所以雪儿不敢向我提出为韩易之妾的想法。”
“可小弟身为父亲,雪儿的心思哪里能够瞒我。雪儿在离开阴馆县后的郁郁寡欢,夜不能寐,被小弟看在眼里,却也痛在了心里。小弟自思韩易彼时为阴馆县令,兼领并州军司马一职。位高职重,以小弟的家世,雪儿嫁入了韩家,必不得韩易看重。韩易的大妇虽贤,可雪儿日后为妾的日子也必不好过。”
“于是,小弟在年过四十之后,终于有了年青时的奋进之念。只是当今天下,商贾想要为官可说难如登天,而小弟所识的唯一贵人除了大兄以外,别无他人。小弟想要大兄徇私举我为孝廉,以大兄的官位却又不能够轻易办到。”
“于是小弟便思了恶法,强助大兄为官,为高官。如此大兄才能在之后助我一臂之力,举为一县之长令,或可在家世上不差韩易多少。雪儿日后在嫁入韩氏后,也当不受多少的委屈了。”
丁原听后久久不语,良久方叹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雪儿若知你为了她的幸福,而做下这许多的事情,不知会多么的感动呢。”
马仪摆摆手道:“大兄说笑了,若是小弟在年青时,不是因为遇挫顿止,投笔而商的话,待到此时,小弟说不定也是千石以上的高官了,哪里需要行此害人的恶法。都是小弟年青时糊涂之故啊。”
丁原点点头,为马仪斟了一杯酒,问道:“只是那韩易如今已是一郡太守,又兼郡都尉一职。如今更平定了南匈奴之乱,功绩极大,只怕拜将封爵也是在所难免。贤弟想要与他比家世……只怕难了。”
马仪一口将酒喝尽,哀叹道:“小弟哪知这韩易的武略如此惊人,短短数年之内,就从一区区的边鄙县长,升为现在的一郡太守之职。虽是小郡的太守,可也不是小弟所能够比的了。早知如此,小弟也就不用费心良多,早早的将雪儿嫁予他便是。不过幸好韩易的大妇已于晋阳城破时早早的惊故,雪儿此时嫁他,并不算太坏。”
丁原又斟了一杯酒,说道:“为兄此时所虑者,是听闻韩易在西河圆阳屠尽了万余羯部落人,以筑京观。可见他对羯人部落之恨有多深了。不知羯人会不会把贤弟给透露了出来?”
马仪连连摇头说道:“不会不会,小弟在挑拨时,特别是把五原郡九原城迁徒至上党郡的汉人,对当地羯人部落的草场侵夺,说成了是张懿的有意迫害。此事全程都是借助了他人之手散播的,那兵械之事也是托在上党郡的一处武库之中,被羯人无意所抢,羯人绝对不知此是大兄与小弟之谋。”
丁原忽的冷冷说道:“你说错了,此事全是你马仪之谋,可与我丁建阳没有半点的关系。”
马仪大愕,突然腹内痛如刀绞,心如火烧,马仪抱着腹部惊骇的问道:“大兄你给我下毒了?”
丁原站起后退数步,冷冷的说道:“你为了区区一女之私,而行恶计害了并州与司隶不下二十余万百姓,此罪可谓势如滔天之大。本官在察知了你的恶行后,不得不大义灭亲,将你就地正法。”
马仪此时腹痛难忍,全身汗如雨下,摔倒在地,心内更是悲痛难当,厉叫道:“丁原贼匹夫,丁原……不大兄,大兄,小弟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唯有雪儿放心不下,还望大兄看在你我相交二十余年的份上,收下雪儿为义女,为她做……主,嫁予韩……韩易……可好?小弟……小弟在九泉……之下……也感……激大兄……的……大恩……大德。”
丁原那冰冷的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丝的感动,与少许的怜悯,点头应道:“雪儿那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与我之亲女无异,你就是不说,我也会满足她的心愿的。贤弟,你放心的去吧。”
马仪痛苦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如卸重负的神情。全身又卷曲在一起,在地上翻滚了好一刻,才渐渐的停息,不再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