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夫人着急“到底是什么事?要这么跪下才能说的。”
田氏说“想叫阿芒嫁到徐家来。请妹妹往徐三夫人那里说提一提,瞧瞧徐三夫人是个什么口风。”
徐二夫人舒了好大一口气,笑说“原来是这么桩事,这有什么不好的?还值得你跪。”连忙去扶。
田氏摇头“有一件事,我却不能不说……九王对阿芒非同一般。”
徐二夫人听了哪里能不明白田氏的意思。到底徐家只有徐鳞一个了,一时不能开口。好一会儿,躬身坚持把田氏扶起来“这一桩事,我不能作主。但往三房问一问不是不行。提一提总是可以的,三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我也不能多说。”
就是这样田氏也千恩万谢谢,站起来耳朵根子都是红的,连说“原不该打这样的主意。不过我瞧着,九王志向非同一般……”未必就会为一个阿芒,情愿丢一个徐鳞。兴许就能成呢……总要问一问才能死心。
徐三夫人这边却不得空,她回老家去了。徐二夫人这边呢,先是家里大门要修,高墙要补,又有外地铺面、田产损失惨重,各个管事的回都城排着队地等见主家。帐本总都垒到一人高。
等到徐三夫人回都城,正是围猎当天。
徐铮一大早就邀了齐田一道。出城的队伍皇撵在最前头,其次是皇子,旌旗飞舞,后头的人则按官阶,都城里的世族也好,二品以上的官员也好,都是拖家带口。队伍长得,前头已经到了猎场,后头还在都城没动。
猎场又分内围和外围。内围是皇帝皇子与近臣。
徐家和周家都在内围。周家来的除了齐田阿丑和田氏还有阿珠和两个小郎君。阿贡也来了,拿了小弓箭跟着阿丑跑得颠颠的。
阿珠跟着琳娘,因为田氏不许,好久没有出过门了。这次出来打扮得不能再华贵,不过见到田氏怯生生的,只要田氏一走又恨起来。对谁也没有好脸色。齐田见她这样,只能拘着阿丑,不叫他到阿珠身边去。阿珠也不以为然,跟别家小娘子在一道。那些个小娘子不论哪边出生,都愿意亲自周家的人。
世家是往田姓看上头有田阁老,寒门则往周有容和周夫人田氏看,周夫人虽然是世族出身,可一介妇人,都城危难祸到临头都能不离不弃,如此大义,很受赞赏。
不一会儿阿珠身边就围了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小娘子。
有几个见齐田带着阿丑在远处还有徐铮一道,便怂恿阿珠“你阿妹怎么不过来?你叫她过来一起说说话嘛。”
关雉也在这一伙中,她父亲升了官,也算是近臣,这次她弟弟也来了。如今不算是徐家附属,心情舒畅。笑一笑说“你们是热心,可人家未必愿意搭理我们呢。阿珠也未必叫得过来。”
阿珠哪里受得这个,沉着脸说“我是她阿姐,叫她过来有什么叫不动的。她有什么了不起,要看不起我?”果真就叫了个下仆来“把阿芒给我叫过来。”
世族出身的小娘子相互交换眼色。便是自己姐妹,哪能这样使唤下仆似的说话,便是有怨气姐妹不合,面子上总要维护,还偏说给这么多人听。
下仆小跑过去。躬身说了什么,齐田回首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却没动,不一会儿下仆又颠颠地跑出来“四娘问小娘子有什么事?”
关雉哧地笑。
其它小娘子也抿嘴互看。
阿珠脸都涨得通红,抬手就给了那下仆一耳光“混帐东西,你怎么传的话!”下仆踉跄了一步,立刻就站稳了,垂手低头还是恭恭敬敬的样子。
可这一下世族出身的小娘子们便都不说话了。不一会儿,各自借故走了个干净。走得远了几个凑在一起,不免议论。
“再气也没有自己动手打人的道理。”
“听说是周老夫人身边教养。”
“关雉一向跟徐铮不合,今日明摆着就是恨乌及乌。人家一句话,她便自己闹成这样,未免…………”未免太没脑子。但人家不说,只是相视而笑。
下仆挨了耳光退下去,偏这里也没有冰可以拿来敷,另几个下仆连忙打了水来给她敷脸。
年长的那个省不得说几句“她本来就难伺候,以后她再叫人,你就躲着些嘛。”刚才分明看到这下仆是自己上赶着去的。
下仆脸上都是恨意“她平日里打我们还打得少吗?我今天就是存心的,去了四娘那里也没说她叫。”不过给四娘子说了一句“日头大了,仔细阿丑出汗着凉。”再跑回去假装传了信。
看着一群人笑阿珠,才觉得自己以前挨了那些打都不是白挨的,今天可算是解气,脸上虽然还疼,心里却舒畅得不得了,讥讽阿珠“连自己丢的是什么脸都不知道。笑也给人笑死了。”
下仆人都偷偷笑。年老那个也笑,随后又紧张“你可别再这么干了。”被打死的也不是没有。想到那些个人,个个脸色都沉郁下来。
被打了的那个却不以为然“怕什么。”今天自己坑了她,她不也不知道吗?即蠢且恶。
有一个下仆低声说“被派到别处去就好了。”
另一个叹气“你别想了。你忘了阿谷是怎么被打死的?”还不是挨了打不想跟着阿珠,跑去找管事的嫫嫫说情,嫫嫫跟她同乡,看她可怜便想着只是一个下仆,挪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把人调去西院做洒扫。
结果阿珠知道了,气得要死,把人找回来问她“打你几下,你还敢嫌起我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她们一样看不起我?”把人拉到院子里头,生生就打死了。也不知道嘴里的她们是指谁。
就因为这件事,嫫嫫忍不得,还找到琳娘去。琳娘轻飘飘一句“打死一个不尊主家的下仆,有什么值得一说?”就带过去了。调头就张罗,要给阿珠打什么新首饰,做什么布料的新衣裳,反正只要了阿珠用,田氏在这上头一向出手大方,只要开口,没有不点头的。
嫫嫫见琳娘这样,又往田氏去。
但还没见到田氏就被拦,田氏身边的嫫嫫把她挡了回来。
说这一桩事田氏也不是不想管,但琳娘和阿珠住南院,周家从田氏回来后,东院西院北院与南院是分开的,南院是周老夫人在住,现在周老夫人虽然病了,但琳娘在服侍,老夫人又一向是最宠爱琳娘的,这边的人自然凭琳娘调用,田氏一个做儿媳妇的,难道要管到婆婆院子里用哪些下仆去?
说到这个,这些下仆都是默然。她们一些是周有容被赐了府邸之后就被买来的,也有后来琳娘过来之后买来的。都是家里过不下去才卖出来的,现在到巴不得自己当时饿死算了。省得天天受煎熬。
不知道哪一个低声说“周老夫人怎么还不死?”
年长的下仆瞪了她一眼。但在场人心里都深以为然。做了下仆哪有别的出路?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现在一看,哪有奔头?!可只要周老夫人死了,自己就能解脱。反正周老夫人现在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成天喝了药就是睡,清醒一点就发疯,砸东西骂人打人。连自己亲孙子都要害的人,有什么活头!
话再说回来,哪怕是阿珠死了也好啊。她打死了那些人,死了也是还报了。
“每年那么些个小娘子小郎君都夭折,怎么就没有折到这个黑心手辣的东西头上!”
那个挨了打的下仆一直拿湿帕子捂着脸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边徐铮拿箭拉着齐田骑马跟着领头的家将跑。后头也有几个小娘子在家将簇拥下行猎,不过不跟男人一样进太深,只在外头打转,前面还派了专人去放兔子轰兔子。
徐铮百发百中,齐田百发,怕是只有十中。逗得徐铮大笑“你的箭都要歪到天边去。还好你不是男儿,要是跟皇子们道围猎,射偏中了皇子可怎么办。”
两个人有说有笑回到营地,才上了山坡,就见到一匹红火的踏云马往这边来。
齐田搭手在额前遥望,原来是徐鳞。少年一脸喜气,意气奋发,奔到两个人面前策马而立,从马上丢了两只小狼下来“只有两只,给你们了。”对齐田咧嘴笑“我今天可拔了头筹。”
家将捡来看,立刻恭维“这样纯白的可少见。”
“是陛下放的。说谁猎到这两只,就赢了。我全给妹妹们猎回来了。”徐鳞脸上都是汗,解下了重冠丢给下仆拿着。问齐田“马上要过冬了,我再给你猎张做大衣裳的好皮子去。”
齐田不知道他好好的为什么要做自己皮子做大衣裳说“其实我有好几件大衣裳了。”
徐铮看看他,又看看齐田,掩嘴笑“这可好,连妹妹都不亲了。冬天来了,便冻死我好了。”
徐鳞有点脸红,还好齐田呆呆的一点也没反应,不然他脸都要烧起来,瞪徐铮“怕冻不死你呢。”说着策马就跑了。身后家将跟着呼啸而去。
齐田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她送走了徐鳞,扭头就看到对面山坡楚则居倚马而立,见她回头看过来,对着她笑了笑。然后转头就带着侍官走了。那待官走几步,还回头对她偷偷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