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燎微笑不已,心中对刘昶评价又高层,不骄不狂,年虽少而沉稳大度,果然名不虚传。
一行人在冯燎带领下赴王城就筵,乌孙方大摆酒席欢迎援军,以谷弟,冯燎为首感谢汉军部队。
乌孙各纷纷向刘昶敬酒,一来自家性命是刘昶救的,必须感谢一番,另一方面,今后乌孙政局布置,这个汉国将军势必有很大发言权,现在示好,早早搭上关系总有益处。
赖古勒斯刚授都尉,已有资格就席,他深知自己唯有紧靠汉国大旗,方有可能在乌孙人占大权的大昆莫部立足,谁叫自己是被征服的月氏人呢。
他刻意频频向刘昶,李悦等汉国将领敬酒,话语中明显透露出支持汉国行动的意思,李悦也深知其意,刘昶在得到李悦告之后,知悉赖布勒斯乃月氏出身,不见容于乌孙权贵,今次立功上位,为自身计,必紧靠汉军,这对后续行动大有益处,故也多有夸赞,顿时让其余乌孙人腹诽暗骂,他麻的,居然让这月氏奴得势上位,狗日的,小人得志,我呸。
实际上却又羡慕嫉妒恨,暗叹这个月氏奴时来运转了,可面上万不敢表露。
酒筳行到一半,正当贵由起身欲向刘昶敬酒时,还未开口,酒杯方举半空,一声慌急的喊报声传来,内患尚刚勉强平息,外敌又大肆来侵,紧急军情传来,康居国副王抱阗己领兵越过边境而来,打得调解乌孙内斗双方的旗号,却一路烧杀抢掠,已经有好几个边境小部遭了毒手。
获知消息的众人只得停止酒筵,撒去酒食,商议对策,冯燎拖着老迈的病躯主持会议,谷弟,刘昶,贵由,星贵等齐聚相商,此时的冯燎经过数场大变,又因年老,早己不堪负担,心力交瘁,在场众人无不唏嘘不已,每个人都油然而生一种敬佩,佩服的是这个女人执着的精神。
冯燎咳嗽了几声,勉强说道:“诸位,现在赤谷局势方定,几番动乱,刀兵相向下,损失惨重,这康居又趁火打劫,如何定策,还望诸位畅所欲言,不吝赐教。老身拜托了。“说完挣扎立身施礼。谷弟急忙扶住,刘昶以下起身还礼,俱都连称不敢。
星贵面露忧色,望着老迈的双亲,联想现今危乱局势,不禁言道:“康居素与我乌孙不睦,边境磨擦不绝,今次不怀好意而兴兵,图得是乱中得利之谋,然我族内乱不休。各部离心,大昆莫又昏迷不醒。无法行王令号召,难以合力抗之,真不知如何是好?“
贵由也附声合议,赞同星贵观点,他言道:“康居也是大国,实力不弱于我乌孙,现我族内乱实力大损。若与其开战,胜算实不大,不如求稳,先遣使议和,另外也可休整召兵,集兵再思后策。“
这番话也是稳妥在礼,一旁劫后余生的贵人重臣也齐声说是,一时悲观气氛弥漫,哀叹不绝。
刘昶端坐不语。眼睛却注视着诸人表现,心中不禁暗叹不已,堂堂控弦十万之国,只沉于内讧,遇敌竟然毫无奋勇之气,难怪近百年来无甚作为,国无慷慨之士,军无敢战之将,岂能雄视诸国,威慑不良。
他朝李悦打了个眼色,李悦会意,起身而立,抚剑而言道:“哈哈,想不到纵横天下,威名赫赫的猎骄靡大王,他的子孙竟然会如此胆怯,真是可叹啊!“说完又夸张的连叹大气,摇头不已,在座乌孙众人皆露不忿之色,但又似乎有理,被戳到软肋,人人脸红气急。
贵由闻言也脸涨通红,猛然起身,面露愤色,朝李悦喝道:“李将军,为何出言羞辱我等,乌孙男儿岂是畏惧贪生之辈,康居狗贼,我贵由第一个不惧,就由我领兵为先锋拒之。“
刘昶见激将已成,便故意大声喝斥道:“假军侯,怎能如此说话,在座诸位乌孙大人俱是人杰俊才,岂会辱没祖灵,还不快快向各位大人赔罪。“
李悦闻言,装模作样的露岀谦意,双手做揖,朝四下施礼,连称小子无礼,得罪了云云。
到底是救命恩人,又不是无的放矢,这别人给脸,自己可要识趣,大家个个起身连称无妨,无妨。
正在你嫌我让,一团和气,大汉乌孙一家亲时。
边上赖布勒斯脑筋一转,暗想:听李将军的意思,跟康居要干上了,有大汉介入,康居绝不是对手,这时候表表决心,今后可就大有好处。
思罢赖布勒斯急忙也起身,冲上首冯嫽,刘昶等一施礼,大声道:“诸位尊贵的大人,杀鸡焉用牛刀,先锋不必劳烦贵由大人,就由赖布勒斯领兵破之,区区康居粟特软脚羊,岂是我草原健儿的对手,尊贵的刘大人,请下命令吧。“
这段话说得很有意思,他要出征,可愿意接受的却是汉军命令调遣,他一站出来,这一番话顿时点醒了边上那些依附部族,那些月氏族,塞种,丁零,坚昆甚至几个不上台面的乌孙小部都嚷嚷着势与康居不两立,只求大汉领导他们去教训这些不怀好意的康居人。
个个好似与康居有深仇大恨,绝不罢休的样子,看得星贵,贵由这帮乌孙重臣面面相觑,心中个个大骂:伊墨叛乱激战正酣时,这帮杂碎来了都停下观望,那时没见你们这么爱乌孙,胆气壮,现在汉国出兵了,瞧着稳胜不败,个个跳出来表忠心,摘桃子了,真他麻的小人。
贵由他们也不是傻子,顾虑的无非是实力的此消彼长下,大举拒敌誓必造成依附部族壮大,对今后政局尾大不掉,遗害多多,但他们眼界局限的是,若没有大汉,以现在的实力对比,君轻臣重,内虚外强,又有邻敌来犯,只有化被动为主动,才有可能平息隐患,前顾后虑,徒费时间,而打击康居势必在行,损失要从敌人处弥补,从战场获胜来重树威望,不能局限于内斗才是。 冯燎瞧着场中一大帮人的表演,又看到乌孙本部的畏缩顾虑,不禁暗摇其头,心忖:乌孙竟无英才,眼界气度皆无,难怪国势日衰,内部不稳,外敌来犯,有大靠山汉国,正好可以内患连外敌一同化解,怎么竟无人能参透,自己随解忧公主入赤谷五十余年,一生都在乌孙度过,为大汉奉献了一切,连家都安在了北疆,现在公主回汉已逝,她将星靡托付,自己为了公主的托付,为了星靡。以风烛残年之躯苦撑。现在老了,快撑不下去,乌孙孱弱,于汉有利,如果不是几十年的感情,让自己又舍不得乌孙这个第二家乡,抛不去牵挂,咳,咳。
越来越喧闹的声音让神游天外良久的冯燎终于又回到了现实,几声咳嗽。谷弟心疼的轻轻拍打妻子后背,眼中满是怜惜之意。冯燎心中不禁一暖,几十年的夫妻,虽然风俗大异,但谷弟一直很爱把自己,永远站在自己这边,给了自己最大的支持,别人看到自己强势。总以为谷弟无能,其实,身为右大将的他怎会无知愚钝,他甘愿站在妻子身后默默支持,是因为爱吧。
想到这里,冯燎老脸微红,望向谷弟的眼神充满着欣慰和温柔,谷弟迎着爱妻目光,微微一笑。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转过头来的冯燎摆摆手,让吵嚷的众人逐渐安静下来。
正欲发话,门外又是急报传来,这次的消息更是让所有人惊咤,乌就屠起兵了,统兵两万由山北驻地开来,沿途景从部落颇多,兵势已达四万之众,一路大张旗鼓,以平息内乱,重振乌孙为号,现离赤谷城不过十日距离…
骑在伊犁马上的李想嘴角微露笑意,已被乌就屠任命为前部都尉的他以三百旧部为骨干,又得到乌就屠拔付的近二千杂胡人马,俱是依附乌就屠的北疆小部,在乌就屠看来,这些杂胡小部不过是炮灰,纯粹的消耗品,组织低劣,装备极差,心中也存了试试李想本领的心息,哪知道这正合了李想的意,没有乌孙人的部队,正好方便他整合,以他之能,将三百旧部充实扩散,很快二千弱旅呈现出全新气象,当然,这一切乌就屠看不到,他分派给李想的任务是前出侦察,扰敌,打仗靠得还是他的乌孙本部精锐。
李想,字远归,年二十四,陇西望族李氏之后,名将李陵之孙。
李陵兵败降匈,武帝屠其满门,匈奴单于却很看重其才,以女妻之,列为同族,在漠北极为显赫。
李陵尚抱归汉之念,然子孙却己匈奴化,对家族遭遇甚为不平,对汉持敌视之心,常怀报复之心,只是匈奴日衰,又西遁康居都赖水,无力对汉发动战争。
至李想,自幼弓马精绝,又熟读家传兵法,对祖父恶运不忿,交好于朐于利受,两人引为知己,共怀复兴匈奴大愿,李想甘为暗夜,组织毒刺,在西域为朐于利受刺探,奔走。
车师国偶遇项复,刘昶,惊马引出了英雄,项复神勇,刘昶剑绝,李想一时忍不住的挽弓疾射,让三名豪杰相知相会,原本只存利用,或许还有意气相投,英雄惜英雄之感,无甚他意。
酒肆醉谈,得悉项复,刘昶皆是汉国敌人之后,敌人的敌人朋友,李想他就留了心思,准备笼络结交,所以刻意渲情结拜,加之二人身份对毒刺行动也甚为有用,做为大匈奴在岭内情报负责人,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用的情报来源,或者可以潜在利用的对象。
岂料刘昶竟火速升起成大汉西域的一颗新星,平鄯善那罗之乱,清昆仑血杀盗团,接着组织联军复于阗,落莎车,破疏勒,剿灭数万叛乱教匪,大大影响了匈奴布局,为匈奴计,李想只能放弃原先设想,暗示那个陈平,刘昶的真实身世背景。
他早就发现陈平身份不平常,郎卫和毒刺间的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双方的一些基本联系方式和行动特点都互相清楚。
由朐于利受归匈算起,李想就已在西域行动,对许多边缘小部杂胡交好,暗杀汉军军官,斥候,在各国渗透,散布谣言,李想一步步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情报头子,冷酷,残忍,细致,不择手段。
乌孙内乱,星靡遇刺,都是他的手笔,屠苦的反叛,有他推波助澜,乌就屠的行踪,他关注久矣,那只雪豹突然的出现,他的及时救助,一切都那么“巧合“,嘿嘿…
眼望前方无尽天山,李想豪气万丈,这北疆,这天山,这西域,乃至万里大漠,将会是李家男儿笑傲天下的战场,无知汉皇,你将会接受李家沉积了数十年的复仇怒火,先让乌孙这只走狗祭旗壮行吧,很快,单于和王子的大军将会横扫一切,等着吧!哈哈。
出神的李想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中,扬鞭策马,向着荣耀的未来奔去,身后跟随的是二千轻骑,乌轻骑,乌就屠英雄一世,临老却因心中夙愿而落入圈套不自知,一路仓促南下,准备并不充分,经历寒冬的马匹赢弱,粮草也未齐备,二万人大军实际不过万五,更可怕的是,他太自信了,以为自己大旗到处,诸部皆会附从,却不知,很多投附部落都与匈奴有或多或少联系。
轮台都护驻地,正发生着一场惊天之谋,在陈汤策划下,无尽的腥风血雨将降临在西域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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