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弦响的第一反应,越千秋想到的只有坏了两个字。
他是着实没想到庆丰年会在见到徐厚聪之后如此急躁。如果换成慕冉和小齐还差不多,可庆丰年一直都是最沉稳最冷静的,否则就算有应长老在,当初也早就被群英会拉过去了!
这一箭要真是射出去,可就大大糟糕了!
可下一刻,他就看到徐厚聪做了一个本能的敏捷闪躲动作,然而,那一支原本应该在弦响几乎同时射出的箭,却没有任何踪影。当他意识到没有利箭破空声的时候,就立刻恍然大悟。果然,他的身后很快就传来了庆丰年那低沉的声音。
“徐将军从掌门变成将军,这一身艺业似乎有些撂下了。不过是虚拉一下弓弦而已,你竟然听不出这其中的差别?这神箭将军的封号,看来是言过其实了!”
见徐厚聪那张脸拉得老长,越千秋哪里不知道这时候就应该接过庆丰年的接力棒,当即不假思索地笑道:“庆师兄,好歹那也曾经是你神弓门的掌门,你给徐将军留点面子。我刚刚倒怕有人像惊弓之鸟似的吼一嗓子刺客,回头你可就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
汪靖南刚刚确实一度想喊一声刺客,可看到晋王萧敬先连眼皮子都没眨动一下,他本能地打消了这主意,此时不禁微微庆幸自己没有造次。
虽说徐厚聪没有和他商量就突然来了这一出,以至于虚惊一场,可神弓门的投奔是他最看好的接班人楼英长之前潜伏南朝的最大功绩,他纵使心中再有恼怒,也不会在此时多言。
“徐将军既然指名叫我,我有弓无箭就这么出来了,拉一下弓弦不过是为了表示对前辈的敬意。如果还被人指鹿为马当刺客,那我也没有办法。”
此时此刻的庆丰年一点都没有平时的低调,当背着大弓,箭袋空空如也的他走到越千秋身边并肩而立时,竟显露出几分气定神闲的高手风范。他不闪不避直视徐厚聪,沉声问道:“徐将军叫我有什么指教?”
徐厚聪从前和庆丰年日日相见,如今分别不过数月,他再见这个素来优秀的神弓门弟子,竟是觉得陌生无比。然而,想到刚刚那一声弦响,他再看庆丰年背后的大弓,发现这把弓竟然是自己从前没见过的,心里不禁有些狐疑。
他强自挤出一丝笑容,语重心长地说:“南朝君臣无道,欺压我等武人,以至于我只能带着神弓门的弟子北上另投明主!你既然来了,就不要再和使团的人混在一起,随我回去。凭你的射术,皇上一定会量才而用,比你在南边纵使一身艺业,也只能做一个猎户强得多!”
“徐将军美意,我心领了。”庆丰年脸色纹丝不动,硬梆梆地答道,“师弟们已经进了武英馆,师父和师伯也进了神弓营为教习,大家并没有因为有人抛弃了他们就过得水深火热,恐怕让你失望了!至于我这手上这把弓,乃是长公主所赐,自然不会沦为射猎糊口的工具。”
越千秋没想到庆丰年今天这口舌功夫竟然能超水平发挥,不禁笑得眉眼弯弯,高兴极了。见徐厚聪那张脸变成了猪肝色,他便轻轻拽了拽庆丰年,等到人终于默然退到了他和严诩身后,他笑嘻嘻地对徐厚聪拱了拱手道:“徐将军,不好意思,庆师兄名草有主了,你请回吧。”
萧敬先不觉莞尔。只听说过名花有主,越千秋竟然胡诌出了名草有主?小家伙有意思!
直到这时候,一直忍了又忍的严诩方才冷笑道:“当初是谁壁虎断尾把人丢下顶罪的?现在还好意思招揽险些被你害死的人!好厚的脸皮!”
眼看话不投机半句多,自己找晋王萧敬先要人也好,徐厚聪想要把那个神弓门弟子带走也好,两者全都办不到,汪靖南自然不愿意再浪费时间。
他竭力压下心中满溢的怒气,生硬地说道:“既如此,徐将军,我们就走吧!只是没想到越大人在南朝也算是名声赫赫的能吏,此番却躲在后头不出面,只让小辈冲锋陷阵!”
越千秋虽说和越大老爷关系也算不上最亲密,可那到底是越家下一代的当家人,怎么能给外人讽刺了?再说了,他今天的宗旨就是炮轰秋狩司的boss,对徐厚聪则虚虚实实让人摸不清,当下立刻反唇相讥。
“越大人堂堂鸿胪卿,此次使团的正使,总不能北燕随便派个人来就能和他对等说话!要是谁来他都得事必躬亲去见,那岂不是得累死?”
严诩这时候就不含糊了,当即哂然道:“不错,要见越大人,还得看你自己够不够格!他可不会和贵国三皇子似的,辖制不住一个内侍也就算了,还要沿途每逢驿馆就找驿丞诉苦,活脱脱一个被豪奴欺负了的大家小少爷。他是堂堂正使,当然也得见堂堂正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