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一说,就连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李崇明都愣住了。一贯最了解越千秋的周霁月这会儿虽说还在尽力调匀刚刚急速爆发而打乱的呼吸,可看到小胖子满脸发懵,她不禁发自内心地冲人笑了笑。
见那边看上去人数毫不对称的两方还没打起来,越千秋就故意提高了声音解释说:“嘉王府别院成了秋狩司副使楼英长的藏身之地,传出去必定满城沸沸扬扬,但有了我那一声刺客行刺嘉王世子,再加上英小胖你也跟着嚷嚷,这件事的性质也就彻底定下来了。”
周霁月见小胖子恍然大悟的同时,却是冲着李崇明轻哼了一声,满脸便宜了你的表情,她就笑道:“千秋说得没错,再加上嘉王世子的血书,今天这件事就算是压制了下去。”
“是啊,毫无疑问,这就是嘉王府别院中有人和秋狩司勾结,挟制世子,图谋不轨,结果世子冒死示警,英王殿下明察秋毫窥破了天机,秋狩司诸人便狗急跳墙想要趁机行刺,英王殿下奋力高呼,在我和霁月的全力阻击,严将军和陈公公的及时赶来之下,最终阴谋落空。”
越千秋满口官方辞令,见楼英长那被周霁月一剑刺穿的肩膀赫然流血不止,而那张脸上亦是呈现出失血过多的苍白,他就故意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说实在的,真有些没劲,要知道,我让人准备了那么多版本的流言蜚语放出去,结果才传了没几天,那些朝中的蛀虫都还没跳出来呢!”
楼英长正打算破釜沉舟最后一搏,听到越千秋这不带任何拐弯抹角的嘲讽,顿时差点没气得发疯。他在南吴待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越家这位九公子不是好相与的,可此番功败垂成,竟然是因为他被对方散布的那些流言给逼得不得不动手,最后又相当于直接在对方手中折戟,他怎能不怒?
“越千秋!你就不怕自己有这疑云重重的身世,你爷爷和师父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吗?英王他生母不明,而今生父是不是南吴皇帝也未必可知,你就真的没想过,他并不是什么龙子凤孙,反而你才是吗?署名北燕尚宫丁安的那封信,很可能就是真的!”
越千秋瞅了一眼低垂着头掩饰面上表情的李崇明,又看一眼仿佛随时随地就要暴跳如雷的小胖子,没好气地耸了耸肩道:“我怕,怕得要死!如果我这么回答,楼大人你就能死得高兴一点,那你就姑且带着这种妄想去死好了!”
他一面说一面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师父,陈公公,你们俩还要耽搁多久?我和霁月一个没趁手的兵器还牵制了这么多人,一个在楼英长的肩膀上捅了一刀,你们两个大高手却任由人这么嚷嚷蛊惑人心,你们俩对得起我和霁月这么奋不顾身吗?对得起英小胖这么大无畏吗?对得起人家嘉王世子被人雀占鸠巢还费尽苦心写血书吗?”
严诩自然不会犯楼英长之前犯过的错误,刚刚一直都在找对方的软肋,再说,就楼英长那点蛊惑,他这个自认为第一知情者的师父还不会放在心上,至于仿佛什么都知道的陈五两,他就更不担心人会受到这种挑唆的影响了。
他只是在等部下从四面八方平推过来,彻底将此处包围,所以宁可让楼英长多说一点,也好拖延一点时间。因为这座嘉王府别院明显已经被秋狩司渗透甚至把持并非一日,在他看来,他哪怕有重创甚至杀死楼英长的把握,可只要不能将人生擒,今天这档子捅了天的事就吃了大亏!
可越千秋分明已经火大了,他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小胖子此时此刻是何等犹疑的表情,因此他斜睨了陈五两一眼,见其眼睛微微眯起,分明是动手的前兆,他就懒得再等了,呵呵一笑就自顾自地说:“千秋,你不是一直都不在乎这些垃圾话,说只愿意姓越……”
一个越字刚刚出口,他就悍然出手了。就只见那把刚刚已经血祭过之后静静伫立在那儿的陌刀,再次重新变身成了一把绝世凶器。而几乎同时出手的陈五两,却只见他也不用任何兵器,大袖纷飞,和兵器交击时,不但分毫无损,谁若是中了一记,铁定吐血倒地。
而间或从袖中露出来的手则变幻出千万种花样,或掌、或指、或结印、或成拳……繁复到越千秋和周霁月几乎看得连眨眼都忘记了。尤其是两人全都学过小擒拿手,此时从陈五两那千变万化的攻势当中,两人全都受益匪浅。
更不要说,越千秋再次从近处观赏了一番严诩那大开大阖,凶悍无匹的刀法。
他们看得过瘾了,处在战团当中的楼英长却是进退无门。他身边的固然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可此刻对手不再是兵器不趁手的越千秋,和身后还有需保护者,压力太大的周霁月,而是犹如出柙猛虎的严诩,以及神秘莫测的陈五两。
这两个人全都很少在公众场合动手。陈五两也就算了,别看严诩去过一趟北燕,反而还没有越千秋露面程度高,所以楼英长只能从秋狩司那些见过越千秋动手的人那儿推算越千秋和严诩的战斗力。然而,经历刚刚那番战斗,他已经发现自己对越千秋的推测太低了。
因为那个明明从小长在越府,据说备受越老太爷宠爱,明明养尊处优的小子,竟然在关键时刻能够丝毫不顾伤势,换句话来说就是悍不畏死!
而严诩一露面之后,那杀气更是如冲云霄,此时哪怕楼英长分出了六个人试图缠住对方,但结果对方却依旧如同摧枯拉朽。虽说他借着那些勇猛拦截,形同死士的下属,已经疾退到了院门,眼看已到附近的一处密道入口,可偏偏在这时候,严诩已经突破所有拦截,犹如一头蛮牛一般横冲直撞了过来,那雪亮的刀锋上,滴滴血珠宛然可见。
那一刻,一贯认为南吴积弱的楼英长几乎都要骂出声来。
明明贵为长公主之子,却学这么一身耍蛮力的功夫,这简直荒谬!
而几乎与此同时,一道人影亦是凌空一个转折,飘然落在了他的身后,那只冰冰凉凉的手,甚至直接搭在了重伤无力的他肩膀上,说出来的话亦是亲切犹如熟人。
“楼大人既然来了,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不是更好?”
察觉到一股冰寒的劲气顷刻之间从肩头蔓延开来,楼英长再无犹疑,牙齿立时猛地一合,眼神却是流露出了无穷无尽的怨毒。
我倒要看看,你们放任越千秋生生造出那许多流言,事后该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