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不但能睡个好觉,还能好好洗个澡。”说到这里,越千秋突然意味深长地说,“说不得还得在洗澡水里加点料,给你去一去身上的虱子。”
小胖子没听到这话也就算了,一听到这话,他顿时只觉得浑身痒痒,一下子毛骨悚然。他可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托常常出门四处乱晃的福,他好歹也知道皇宫里绝对不可能有的虱子到底是什么玩意,此时甚至觉得连头发根都痒了。
好容易捱到越千秋分配好了屋子,自己果不其然与其被分到了一块,他立刻揪着人打算好好算账。可没曾想越千秋轻而易举就挣脱了他,随即没好气地说:“今天晚上大家都得收拾一下自个儿,接下来可不能再风尘仆仆上路,我没时间和你废话,还得去催热水呢。”
事实证明,热水确实是要催的。这家号称百年老店的客栈客人很不少,尤其是几天没好好投宿的一行人对热水的需求数量非常高。如果不是萧敬先摆出一副不差钱二世祖似的模样,赏了那伙计一个小银锞子,根本不会有连续不断的一桶桶热水送过来。
而原本怀疑越千秋在恶整自己的小胖子,在眼看着人从包裹里找出药粉一口气撒了半包在那个大浴桶里,然后又一口气倒了热水之后,他更是只觉得头皮发麻。如果他知道杀猪前也要烫一烫,那种不妙的预感会更强烈。
“愣着干什么,快去洗!那是我师娘特制杀菌消毒的药粉,从前是给大双和小双两个用的,因为那两个泥猴见天的不知上哪滚一身泥回来,师娘怕招虱子,少不得每天抓了人在院子里好好刷洗一回。记住,一进去先憋口气沉到水里泡泡,否则头上真出了虱子我可不管!”
说完这话,越千秋就伸出手道:“赶紧的,衣服脱了给我,我让伙计送去烧了,然后换新的。嗯,之前那一路也算是辛苦你了,接下来不至于再这么劳累了!”
小胖子一愣神,外袍已经被越千秋动作麻利地扒了。虽说两个人还曾经在晋王府一块泡过澡,可那和眼下的情景是两码事。他手忙脚乱地把越千秋赶到屏风外头,三两下扒了衣服堆在浴桶下,自己就赶紧爬了进去。结果就是这么一慌,他竟是直接头朝下栽了进去。
听到那哎哟一声和接下来的水声,越千秋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果然,不是他跑过去搭把手,大吴新鲜出炉的太子殿下,很可能就会在浴桶里呛个半死。好容易把小胖子给扶正坐下,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之后,他就体谅地在那湿淋淋的肩膀上拍了拍。
“今后多多锻炼。说实话,这次非得这么走,也是让你知道所谓行万里路有多难。至于这洗澡水,反正是你自己的,喝一口也问题不大,那药粉是可以吃的,想当初大双和小双也没少吃他们的洗澡水。好了,好好泡泡解乏,干净衣服我一会拿进来,你换上也好睡觉。”
见越千秋说完就已经大步往外头走去,小胖子忍不住叫道:“那你呢?”
越千秋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我虽说也洗热水澡,但早起练武之后井水冲澡也是常有的事,几桶水一冲就行了,省得麻烦。至于虱子这玩意,虽说我还没达到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地步,可要是身上有虱子都不能察觉,那就太夸张了。你好好洗,记得回头一定要擦干头发,否则一晚上睡下来感染风寒,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越千秋一走,小胖子刚刚那近乎于羞怒的情绪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不甘心。不走出皇宫,他从前是皇子,现在是太子,感觉不到自己挺弱,可之前那几天的紧赶慢赶下来,他却一次又一次体会到,自己的孱弱是怎样拖累了别人的步调。
可以说,如果没有他,其他人的速度至少能增加一半!很多次歇息都是特地为了他。
而现在泡在那水温稍烫,却让人觉得很舒服的热水里,明明懒洋洋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可小胖子却只觉得思维异常活跃,甚至隐隐感到,这一次突然甩开大部队乔装前行并不是因为他的抱怨,也不是严诩的一时起意,只怕是父皇早就决定好的。
可他这个太子,却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敢情越千秋和严诩联手蒙他,真是气死人了!
尽管这二月里的天仍旧有点冷,可越千秋真的如同对小胖子说得那样,几桶冷水从头浇到底,痛痛快快把自己洗刷了一遍。
事实上,之前风餐露宿的时候,他们并不是随便选择的地方,每一处都有玄龙司的标记,每一处都有干净的水源,所以小胖子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他却已经洗过冷水澡了。否则他可受不了一身臭汗黏糊糊的这么赶路。
等到抹干了身上的水珠,他换上了小猴子特地送到面前的干净衣裳,却没有把小胖子的那套衣服先送回屋子,而是径直到了分给萧敬先和庆丰年的正房门前敲了敲。
当里头传来回应之后,他推门进去,却只见萧敬先正好整以暇跷足而坐,里屋却有水声,分明是庆丰年正在洗澡。见到他来,萧敬先挑眉问道:“怎么,有话要说?”
见萧敬先开门见山,越千秋也索性单刀直入问道:“有北燕那边的后续消息吗?”
萧敬先听到里屋的水声一下子轻了许多,知道庆丰年恐怕也在竖起耳朵听他的回答,他哂然一笑,轻描淡写地说:“现如今这是在路上,我一直都和你们在一起,上哪打听这个?”
“别装了,一路上霁月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在你身上。你看了谁,做了什么动作,她全都记在心上,要不要我叫她进来,原封不动给你做一遍?还是说,你以为现在北燕一乱,我们大吴就只剩下你这一个获得消息的渠道了?”
“我自然不会这么自负。”萧敬先看了一眼自顾自一屁股坐下的越千秋,这才沉声说道,“皇宫里出了内鬼,结果被外头从内部攻破了。好在萧长珙和甄容也不是没有准备,一个脚下多智,一个勇猛无畏,两个人一把火烧了皇宫,杀出了重围。然后……”
萧敬先听到里屋连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了,仿佛庆丰年已经摒住了呼吸,可自己面前的越千秋依旧是那么一副不怎么紧张的样子,他不禁再次笑了。
“看来对你卖关子还真是一个错误。反正,包括萧长珙和甄容以及皇帝太子在内整整数百人,就在上京城中的人眼皮子底下彻彻底底消失不知所踪。而北燕皇帝下令各道勤王的旨意则是散发得四处都是。所以,我手头这份圣旨或真或假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北燕已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