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附和小猴子的声音此起彼伏,但如庆丰年这样生性谨慎的,则是没有轻易发表意见。而小胖子也没能再说什么煽动的话,因为周霁月想都不想就伸手拦住了他,越千秋更是笑眯眯地说:“太子殿下,有道是困兽犹斗,更何况困龙?就戴将军那步骑同出的厉害,等我们冲上前去,连口残羹剩饭都喝不着。而且,还要留下一个太子和人抢功的恶名。”
难得越千秋称呼如此严谨,可说出来的话却偏偏是一盆从头浇到底的凉水,小胖子不禁大为气馁。同样怏怏的还有那些自忖作为东宫侍卫却没怎么建功的武英馆少年们。可下一刻,越千秋却又说出了一番让他们精神大振的话。
“戴将军左右军和中军都已经压上去了,后军还在阻截敌人,眼下可以说再没有任何余力。可他之所以敢全线压上,不就是觉得若有问题的话,这里还有我们这些人吗?所以,作为这战场上的一支生力军,大家不应该妄自菲薄,说不定接下来还有更好的表现机会呢?”
熟悉越千秋的周霁月在肚子里苦笑一声。此番从霸州城里护着小胖子一块出来的,东宫侍卫六七十人,侍卫马军不到两百人,虽说在霸州城中操练过阵形和对战,但默契度可以说是糟糕到了极点。要说单人论起来都是好手,可放在偌大的战场中,却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可放在越千秋的嘴里,那就成了足够左右战局的力量!
越千秋确实只是随口说说安慰众人,他自己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现如今已经是半废状态,所以压根不希望小胖子一时冲动就号召人去冒险。在他看来,保护了太子殿下在这战场上全须全尾地回去,回头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相反让人磕着碰着却是莫大的过失。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舍易取难?
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竟是有点乌鸦嘴……更准确地说是一语成谶的特质!
就在戴静兰双翼骑兵眼看就要杀进那些保护皇帝的侍卫中,萧敬先身边那些原本已经倒戈的侍卫们突然有了非常奇怪的动向。就只见他们竟然毫不犹豫地在第一时间扑向了北燕皇帝——然而,却并不是与吴军合力进攻,而是拼死挡住了头前几骑人。
也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兵器,顷刻之间就只见人仰马翻,几骑人先后落马坠地,生死不知。他们身后众人见状自然又惊又怒,有冲动的不禁冲着萧敬先大喝道:“晋王萧敬先,你到底是哪边的?”
眼见自己身边过去的那些侍卫趁着人仰马翻之际,须臾之间竟是动作迅速地拿出工具,楔钉拉绳布设了好几条绊马索,丝毫不理会其他侍卫那不信任的目光,萧敬先这才不慌不忙地说:“他们是我的人,但到底还自认为是大燕子民。更何况,在我们郎舅二人还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就这么死掉一个,实在是不符合我为人处事的宗旨。”
萧敬先说这话的时候,尽管孤身一人,若是激怒吴军,骑兵纵马踩踏上去,纵使他再高手也难保性命,可他站在那里,却偏偏有一种从容自若的风范。然而,那位因此而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的北燕皇帝却没有因此而生出感激之意,反倒是哂然冷笑了一声。
“你散布谣言,以至于朕这一支大军四分五裂,吴军得以趁虚而入,现如今事到临头之际,你又装好人?朕从来都知道你很疯,却不知道你是这样反复无常的疯子!”
“那皇上现在该知道了。”萧敬先对北燕皇帝的讥讽丝毫不以为意,即便是看到戴静兰的中军已经距离不远,两边骑兵更是已经重振旗鼓,随时就能杀过来,他依旧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我去南吴,不是因为那边开出了多优厚的条件,就和我眼下要救你一样。”
“因为我也正等着康乐能够带来一个答案,那是我把她送过去的时候,就等着的答案!”
小胖子此时已经完全傻了眼,他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改弦易辙的萧敬先,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这是为什么……”
唯一一个丝毫没有意外,或者说料到萧敬先会出幺蛾子的越千秋,则是出声说道:“霁月,传令下去,保护好太子,随时预备出击。”
他一边说,一边果断拿出了最后一颗药,准备如有万一立刻服下。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预感。那就是在今天经历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件之后,真正的重头戏,应该就快要到了!
尽管一大堆少男少女们眼看自己的山长突然倒戈帮起了北燕皇帝,一时间无不觉得摸不着头脑,可越千秋的话到底没人会忽略。不用周霁月吩咐,每一个人都开始立马检视身上的兵器,然后按照往日他们演练兵阵的队列开始集结。
相对于他们,那些侍卫马军们就要显得保守很多,为首的军官先是去看小胖子,瞅了老半晌发现人在发呆,就小心翼翼先上前去请示。等如梦初醒的小胖子听人转述了越千秋的话,他就不假思索地说:“那就按照千秋说的,做好预备,有备才能无患嘛!”
话音刚落,那位还来不及下令的军官就听到了越千秋那冷峻的声音。
“来了!”
随着这声音,便只听一个凄厉如同鬼哭似的声音骤然响起。在这原本就寒风猎猎的夜晚,这声音不但缠绕在人的耳边,仿佛还会主动缠绕在人的身上,让人不知不觉行动迟缓,进退两难。然而,战场上人多煞气重,只是一小会,那声音的效果就完全消失了。
可只不过就是刚刚众多人失神的那么一会儿功夫,北燕皇帝身前不远处,就多了两个人。一个是面色苍白如同死人一般的萧卿卿,另一个却是周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康乐。面对这一幕,严诩不禁和戴静兰交换了一个眼色,而越千秋更是气急败坏地一拍巴掌。
“刚刚被萧敬先那一闹,就没注意到萧卿卿!她肯定是趁着机会悄悄去把康乐弄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康乐踉跄向前几步,这才朝着北燕皇帝软软跪倒在地,随即哀声说道:“皇上,那个以皇后的名义给晋王殿下每年送信的不是别人,就是丁安,她没死!她说,当初皇后娘娘收养了一个弃婴,决定收为义子,后来没两天又产下一子。在南吴金陵时,正好有刺客杀来,随从侍卫等人死伤殆尽,她们两人各带一个孩子离开,丁安临走时拿到了皇后娘娘写给晋王,每年一封,足足可以送上十几年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