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六年,九月十一日,云南景东。
景东城大门外旌旗招展,军容肃整,一万大军排列成阵式,在征南将军沐昂的统领之下,正在等候着朝廷大军的到来。
原来,在朝廷京师兵部尚书王骥为首的主战派影响下,太皇太后张氏和皇帝朱祁镇终于下定了决心,发兵十五万,征讨云南麓川宣慰使思任发的叛军,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去年王骥巡抚浙江,防备倭寇,这件事情他做的极为漂亮,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完成了海防整备工作,关键地方都设置了备倭官,还加强了浙江各个卫所的军事实力,所作所为,真可谓是朝廷栋梁。所以这一次,朝廷派了他来接替沐昂总督云南军务,还从西北调来了定西伯蒋贵、都督同知李安、都指挥佥事刘聚等人。这些人,都是带兵多年的干臣。用这么强大的阵容来攻打思任发,可见朝廷是下定了决心的。
周小白也在接待的队伍当中,他站在帅麒麟身边,一身文臣的打扮,在一群武将之中,倒是显得有些另类。
自从周小白出了大牢,他便低调的很,之前乐小姐行刺沐昂之事,一度引起轰动,后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被沐昂压了下来,不再提起。周小白想着,估计跟那位素依姑娘有着些关系。
才当了两年的官,就被抓进大牢里三次,周小白方才意识到母亲大人周氏所说仕途险恶,需要自己隐忍的道理。
这官,的确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总算看见了朝廷浩浩荡荡的大军:一条由人组成的长龙,刀枪剑戟林立,绵延山脉数十里蜿蜒盘桓而来,场面真可谓蔚为壮观。
王骥见到了沐昂,拍着老将军的肩膀道:“本督此番前来,竟劳沐大帅在此等候多时,这就是本督的不是了。”
沐昂听了此话,却是下拜行了一个军礼:“而今军中没有沐大帅沐昂,只有征南将军沐昂,末将参见大都督。”
王骥赶忙上前搀扶起了沐昂,微微笑道:“老将军乃是沐王爷的后人,如此深明大义,行事更具乃父之风,本督佩服之至。”
沐昂忙道一声不敢,就令一旁的执令官交出了三军虎符、旗牌、令箭等一应军中之物。
王骥来此地之前还在想这沐昂会不会老实的交出兵权,现在来看,却是感觉这云南沐家之所以可以世袭镇守云南,不是没有道理的。
走到城门口,王骥看到了周小白。心道:哈哈,这小子一年不见,个子倒是长上来不少,皮肤也黑了,看来受了不少的历练。
王骥停下了脚步对着周小白用玩笑的口吻道:“桓锡吾弟,别来无恙?”
此言一出,众皆哑然。
需知王骥已经六十四岁了,比沐昂老将军还大了三岁,却对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年轻人亲切称呼为弟,看来两人的关系颇不一般啊。
周小白受宠若惊,连忙拜道:“王大人言重了。”
王骥笑道:“起来吧,本督这里可是给你带了三封信过来,也是受托于人,为之奈何啊?”说着,从身上掏出来三封书信递给了周小白。
这三封书信,一封乃是阁老杨士奇给的,一封乃是固川王苏孝犁给的,还有一封却是没有署名。
周小白接过了书信,连忙贴身藏好了,郑重施礼道:“王大人千里迢迢将书信带给下官,下官铭感五内。”
王骥却笑道:“无妨,待剿灭了思任发那斯,回到京师有你的酒吃。”说罢,也不理会周小白,同沐昂等人一道赴宴去了。
这宴席,原本是沐昂替王骥等人接风洗尘的,座次都是按照官员的品级排列,可是刚刚见到王骥与那周小白竟然如此亲近,沐昂便将周小白拉到了主桌之上作陪。
饭后无事,周小白回到官舍之中,便心急火燎的将那三分书信都一一拆了开来。
阁老杨士奇写的书信,是要周小白不要节外生枝,好生在云南历练便是,信中言明王骥乃是我之心腹,可以依靠,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就要多向王骥请教。
固川王苏孝犁倒是给周小白带来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信中言道周小白与苏凌郡主的婚事已经得到太皇太后张氏应允,只待周小白凯旋归来,便可完婚。
第三封信封,却只有一颗红豆和一首诗:南国风光有谁知,春来花开在几时,凭栏独依云中月,借得此物问相思。
看到这里,周小白叹了口气。这首诗看似是女子寄托红豆聊问相思之意,却是在有意无意中告诫周小白不要沾花惹草:你在云南那个地方,是不是又遇到美人了,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了?能考到探花,这个意思看不出来,书也是白读了的。
看来,这第三封信必是苏凌给自己的了。
周小白看完了信,心中有些唏嘘,到了晚上的时候便拿了一壶酒,独自走到官舍后的庭院里,喝起酒来。
“周郎,天气渐渐凉了,莫要独自坐在庭院里,小心着凉。”乐小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周小白的身后。
周小白停住了酒杯,叹了口气道:“今日京师兵部尚书王大人给我带了封信来,我看了,便有些怅然了。”
乐小姐方才看到桌上那颗红豆,已然猜到了一些,如今听周小白亲口说出来,便悄然道:“是不是苏凌郡主寄给你的?”
周小白点了点头,暗自权衡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今番朝廷大军到来,思任发那厮也离败亡不远了。我回到京师,恐怕就要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