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凤瑶对他这话倒是略微无底,无论如何,虽是说着休息,但终究有个休息时间的长短才是,毕竟,如今形势危急,容不得她与他长久待在这里,但如今看颜墨白这不慌不忙的架势,似又着实不着急回营地,是以,这厮昨夜路途之上说是要与她在此逗留两日,但如今瞧他这态度,许还会不止呆得两日。
思绪至此,凤瑶眉头也稍稍皱了起来,并未言话,周遭气氛也开始顺势沉寂,却又片刻之后,颜墨白突然出声,“我方才弹的曲子,凤瑶可喜欢?”
这话入耳,凤瑶才稍稍回神,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他则勾唇笑笑,又道:“方才一曲,我并未为你弹完,若你当真喜欢,我再重新为你弹奏如何?”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言下之意是要执意重新为她弹奏凤求凰这曲子。
凤瑶深眼凝他,本想在他面上找出一些异样之色来,奈何他却笑得温润从容,无论是脸颊还是瞳孔,都无半点的起伏怪异之色,待得与他无声对峙片刻,凤瑶终是故作自然的将目光挪开,随即强行按捺心神的起了身,让开了位置。
他则笑盈盈的起身,缓步过来,径直坐定在了石桌旁,也仅是抬眸朝她望了一眼,骨节分明的指尖便重新拨动起琴弦来。
一时,一曲凤求凰,曲调优雅婉转,不住的撞击人心,似要让人彻底随之沉沦。
凤瑶静立在一旁,所有心思再度被曲子彻底带走,起起扬扬,飘飘远远,回神不得。
阳光依旧大好,甚至亭内之中,都有大片阳光映照进来,在石桌与地面上打落了一地暖色光斑,周遭之处,纱幔纷飞,纵是有冷风吹拂,但风中却夹杂梅花香味,沁人心脾,不远处的流水,潺潺而动,水面波光粼粼,甚是精妙好看,只是这一切的一切,凤瑶皆注意不到的,所有的心思,全数被曲子卷走,带远,甚至,沉迷。
她听得出琴音之中的温馨与烂漫,听得出海誓山盟,听得出一种交织入心的爱恋与迷醉,这些,都切切实实的是颜墨白用心抚琴而让她体会到的,若说方才听了这曲子还心有不安,但这次,大抵是听得极为认真,极为压着心思随之沉沦,是以,心智飘散幽远之中,连这首凤求凰一遍接着一遍的被颜墨白循环往复的弹奏都已不知。
直至,待得琴曲重复六遍之后,头顶日头越发明眼之际,终于,颜墨白那修长的指尖停在了琴弦上。
几曲落笔,琴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耳里再无琴音的飘荡,凤瑶在怔怔之中回神,定睛朝颜墨白一望,则见他正笑意盈盈的望她,满头的墨发与身上的衣袂被风牵扯拂刮,整个人风华清雅,好看得不能再好看。
“琴曲言心,凤瑶,我之心意,你可明白?”
突然,沉寂无声的气氛里,他道了这话。
这话无疑是有些甜溜溜的,但又有些矫情与怪异了,若是寻常之人将这话说出来,定是个故作风雅之人,但这话偏偏自他口中说出,竟是自然谐和,落得心头,竟无太过的突兀之感。
凤瑶敛神一番,故作自然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点了头。
他似是极为高兴,薄唇一启,慢腾腾的又道:“那我再为你弹奏几遍。”
凤瑶猝不及防一怔,倒也分不清他这话究竟是在故意调侃还是当真有心而为,但待稍稍思量一番,着实是有些不愿他再多抚,忙道:“不必再弹了,你也该是累了,休息休息便好。”
这话,她说得自然,本意也的确是想让他休息,只是这话一出,他却突然间不说话了,待得她沉默片刻察觉到异样后,便下意识抬眸朝他望来,却见他那双本是笑意清浅的瞳孔竟蒙上了一层幽远凉然之色,略是明显,而待她心神一怔,正要问话,他又如常日一般将瞳中的神情全数敛却,仅懒散平缓而道:“也罢。”
说着,便开始缓缓起身,又道:“那处梅林,我们还未去过,此际便去那梅林走走吧。”
凤瑶满目深沉的望他,沉默片刻,终是点了头,只是待与他一道出得亭子后,她几番犹豫,终是低声道:“墨白,方才我让你不抚琴了,你可是不高兴了?”
“不曾。”
是吗?
凤瑶眉头一皱,唇瓣一启,正要再问,奈何他已突然伸手过来牵住了她的手,转眸温润柔和的望她,出声道:“莫要多想了,我当真未有不高兴。只是难得有空为你抚琴,便想多为你弹奏几番,但如今天气正好,时辰也正好,去梅林走走也是必行之事,是以,抚琴之事日后得空再叙也可。”
这话入耳,并不能全然击散凤瑶心头的疑虑,只是她也深知颜墨白的性子,只要他心中藏着事,且不愿与她明说的话,便是她无论怎么问,他都不会妥协,反而还会将话题自然而然绕开,反过来对她进行洗脑。是以,此事多问无益,只得旁敲侧击的对他身边之人质问才是。
思绪至此,凤瑶便也压下了起伏的心思,故作自然的朝他点了头,不再多言。
两人一路往前,径直入了梅花林内。
其实这梅林与各地的梅林一样,都是花开烂漫,花香浮动,灿然得紧,只是,每次在梅林中赏花的心境不一样,是以,感受自然也不一样。
而待入得林子后,凤瑶二人倒也极有默契的沉默,待在林中走了半晌之后,颜墨白才开始找些话题与她闲聊,顺便也会抬手摘上几朵梅花镶在她头发里,而后再点评几番,说出来的话,也大多都是赞叹女子容貌的好话。
“你何时学会这些油嘴滑舌的话了?”凤瑶听了几句后,便忍不住调侃。
他则勾唇笑着,回头朝她望来,只道:“往日从花谨那里听来的。”
花谨。
这名儿突然便钻入了心底,凤瑶怔了一下,面色也稍稍一变,叹息一声,“这么久了,倒也无任何花谨的消息。也不知他与那楼兰雪蛮究竟如何了,也不知楼兰如今局势如何。”说着,心神微动,径直问:“这些日子,你可有收到有关楼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