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厢房原是杜庄主款待宾客的所在,床帐几桌、一应起居之具齐备,陈设考究。
田青文掩上门,给苗若兰除去鞋袜外衣,只留下贴身小衣,将她裹在被中,垂下罗帐。
苗若兰自七八岁后,未在人前除过衣衫,眼前之人虽是女子,也已羞得满脸红晕。田青文望着她身子,笑道:“怕我瞧么?妹子,你生得真美,连我也不禁动心呢。”抱了她衣衫走到厅上,道:“她衣衫都给我除下了,纵然时辰一过,穴道解了,也叫她走动不得。”群豪一齐大笑。
宝树道:“咱们大家来瞧瞧,从这刀子之中,到底如何能寻到宝藏。”说着从怀中取出铁盒,打开盒盖,提刀在手。他一手持鞘,一手持柄,唰的一响,拔出刀来,只觉青光四射,寒气透骨,不禁机伶伶的打个冷战。众人同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他将宝刀放在桌上,众人围拢观看,见刀身除锋利无比之外,也无异处。再看牛皮刀鞘,见一面刻着十四字军令,另一面刻了“奉天倡义”四字,旁边用尖利之物雕镂着双龙抢珠的花纹。想来是仓卒之际随手刻画,刻工简陋,甚为粗糙难看,两条龙一大一小,形状既极丑陋,而且龙不像龙,蛇不像蛇,倒似两条毛虫,但所抢之珠却是一块红宝石,嵌入刀鞘的牛皮之中,晶莹璀璨,宝光照人,的是珍物。
曹云奇拿起刀鞘细看,道:“那有什么古怪?”宝树道:“这两条虫儿必与宝藏有关,咱们到后山瞧瞧再说。给我!”说着伸手去接刀鞘。曹云奇更不打话,将刀插入刀鞘,急奔而出。宝树怒道:“你干什么?”追了出去。
出得大门,只见曹云奇握刀向前急奔,宝树右手一扬,一颗铁念珠激飞而出,正中他右肩肩胛骨。曹云奇手臂酸麻,拿捏不住,擦的一声,宝刀落入雪地。宝树大踏步上前,拾起宝刀。曹云奇不敢再争,退在一旁,眼见宝树与刘元鹤一个持刀、一个持图,并肩向山后走去。这时余人也都涌出大门,跟随在后。
宝树笑道:“刘大人,适才老衲多有冒犯,请勿见怪。”刘元鹤见他赔笑谢罪,心中乐意,说道:“大师武艺高强,在下佩服得紧,日后还有借重之处。”宝树道:“不敢。”
两人走了一阵,已到山崖之边,前临空阔,山峰上已无路可行,四顾尽是皑皑白雪,虽明知宝藏是在这玉笔峰中,但偌大一座山峰,到处冰封雪冻,没留下丝毫痕迹,却到那里找去?要铲除峰上冰雪,即穷千百人之力,也非一年半载之功,何况今日铲了,明日又有大雪落下;想到杜希孟已在峰上住了几十年,必定日日夜夜苦心焦虑、千方百计的寻宝,迄今未能成功,寻宝之事,自然大非易易。
众人站在崖边东张西望,束手无策。田青文忽然指着峰下一条丘峦起伏的小小山脉,叫道:“你们瞧!”众人顺着她手指望去,未见有何异状。田青文道:“各位,看这山丘的模样,是否与刀鞘上的花纹相似?”
众人给她一语提醒,细看那条山脉,但见一路从西南走向东北,另一路自正南向北,两路山脉相会之处,有一座形似圆墩的矮峰。宝树举起刀鞘一看,再望山脉,见那山脉的去势位置,正与刀鞘上所雕的双龙抢珠图一般无异,那圆峰正当红宝石的所在,不禁叫了出来:“不错,不错,宝藏定是在那圆峰之中。”刘元鹤道:“咱们快下去。”
此时众人一意寻宝,倒算得上齐心合力,不再互相猜疑加害。各人撕下衣襟裹在手上,拉着粗索慢慢溜下峰去。第一个溜下的是刘元鹤,最后一个是殷吉。他溜下后本想将绳索毁去,以免后患,但见众人都已去远,生怕寻到宝藏时没了自己的份,当下不敢停留,展开轻功向前疾追。
自玉笔峰望将下来,那圆峰就在眼前,可是平地走去,路程却也不近,约莫有二十来里。众人轻功都好,不到半个时辰,已奔到圆峰之前,只郑三娘伤了腿,远远落后。
各人绕着圆峰转来转去,找寻宝藏的所在。陶子安忽向左一指,叫道:“那是谁?”
众人听他语声急促,一齐望去,只见一条灰白色的人影在雪地中急驰而过,身法之快,实难形容,转眼之间,那白影已奔向玉笔峰。宝树失声道:“雪山飞狐!胡一刀之子,如此了得!”说话之时脸色灰暗,显是心有重忧。
他正自沉思,忽听田青文尖声大叫,忙转过头来,只见圆峰的坡上空了一个窟窿,田青文人形却已不见。
陶子安与曹云奇一直都待在田青文身畔,见她突然失足陷落,不约而同的叫道:“青妹!”都欲跃入救援。陶百岁一把拉住儿子,喝道:“干什么?”陶子安不理,用力挣脱,与曹云奇一齐跳落。
那知这窟窿其实甚浅,两人跳落,都压在田青文身上,三人齐声惊呼。上面众人不禁好笑,伸手拉上三人。
宝树道:“只怕宝藏就在窟窿之中也未可知。田姑娘,在下面见到什么?”田青文抚摸身上撞着山石的痛处,怨道:“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宝树跃了下去,晃亮火摺,见那窟窿径不逾丈,里面都是极坚硬的岩石与冰雪,再无异状,只得纵身而上。
猛听得周云阳与郑三娘两人纵声惊呼,先后陷入了东边和南边的雪中窟窿。阮士中与熊元献分别将两人拉起。看来这圆峰周围都是窟窿,众人只怕失足掉入极深极险的洞中,便不敢乱走,都站在原地不动。
宝树叹道:“杜庄主在玉笔峰一住数十年,不知宝藏所在。他无宝刀地图,茫无头绪,那也罢了。但咱们明知是在这圆丘之中,仍无处着手,那更加算得无能了。”
众人站得累了,各自散坐原地。肚中越来越饿,尽皆神困气沮。
郑三娘伤处又痛了起来,咬着牙齿,伸手按住创口,一转头间,见宝树手中刀鞘上的红宝石给雪光一映,更见晶莹美艳。她跟着丈夫走镳多年,见过不少珍异宝物,这时见那红宝石光彩有些异样,心中一动,说道:“大师,请你借刀给我瞧瞧。”宝树心想:“她是女流之辈,腿上又受了伤,怕她何来?”便将刀连着刀鞘递了过去。郑三娘接过刀鞘细看,果见那宝石是反面镶嵌的。原来宝石两面有阴阳正反之分,有些高手匠人能将宝石雕琢得正反面一般无异,但在行家眼中,仍能分辨清楚。郑三娘道:“大师,这宝石反面朝上,只怕中间另有古怪。”
宝树正自彷徨无计,一听此言,心道:“不管她说的是对是错,弄开来瞧瞧再说。”
接过刀来,从身边取出一柄匕首,力透指尖,以匕首尖头在宝石下轻轻一挑,宝石离鞘跳落。宝树拈起宝石,细看两面,并无异处,再向刀鞘上镶嵌宝石的凹窝儿一瞧,不禁失声叫道:“在这里了!”
原来那窝儿之中,刻着个箭头,指向东北偏北,箭头尽处有个小小圆圈。宝树喜不自胜,心想这窝儿正中,当是圆峰之顶,一算距离远近,看准了方位,一步步走将过去,待走到所计之处,果然脚下松动,身子下落。他早有防备,双足着地,立即晃亮火摺,拨开冰雪,见前面是条长长的通道,当即向前走去。刘元鹤等也跟着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