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这鱼是不是因苗疆蛊术而死,也不知道,我们点的这些菜里究竟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唐晚喃喃地说。
面对蛊术,我们不但不敢下筷,甚至连水都不敢喝一口。
据记载,苗疆蛊术中有一种非常厉害的蛊名为“快哉风”,只要空气中有风,无论是微风、轻风、大风,风一起,蛊虫就顺风而来,无影无形地侵入人的皮肤之内,造成巨大的伤害。还有一种,则起了一个非常文艺的名字,叫做“张恨水”。顾名思义,这种蛊是通过水来传播的,只要人喝下去,蛊虫就会当场发作,令人生不如死。
于是,我和唐晚拿着筷子掂量了半天,又重新放下,连水杯都不敢沾唇。
“好了,今晚的菜是白叫了,浪费了这些钱。”唐晚苦笑。
我们并非疑神疑鬼,如果真的误食了带着蛊虫的饭菜酒水,那才等于是送上门来供楚楚宰杀,算是愚蠢到了极致。
“再坐一会儿,你就上去。”唐晚向东面的索菲特银座大厦指了指。
那大厦顶端的旋转餐厅是在五十楼,人在其中,不但能享受到美味的海陆空自助餐,还能随着顶楼的缓缓旋转,把济南城内外的秀丽景色尽收眼底。那餐厅自从开业以来,就是济南的年轻人表白、求婚圣地,每年都能成全二百对以上的情侣。所以,旋转餐厅又有“求婚圣地”之称,每年的情人节都会爆满,成了济南城一景。
“等楚小姐离开济南以后,我请你去那里吃饭。”我说。
唐晚摇头一笑:“《曹刿论战》中说,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人活着,如果太贪恋口腹之欲,最终就会变得脑满肠肥、肥头大耳,变成了被别人宰杀的猪。我活着,从不为了美食,而是为了理想。”
我有些汗颜,藏在话里的隐意被唐晚看了个清清楚楚,而且做了很理智的分析。
“可是饭总是要吃的吧?现在的济南城里,大家公推旋转餐厅的饭菜品格最高——”我为自己辩解,却越抹越黑。
“好了好了,不说这件事,我们之间,不需要任何繁文缛节。你走吧,我在这里等你。”唐晚说,“死约会,不见不散。”
我拿着纸袋站起来,向唐晚点了点头,大步走出了“俏川国”,向北边直行了两百多米,然后从银座商城门口右拐,去索菲特银座大酒店。
那纸袋上写着“1822”的房间号,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按了电梯,直抵18层。
作为济南城区最高级的酒店之一,索菲特银座内部的装潢相当典雅,走廊上铺着厚厚的纯羊毛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寂然无声。
不知为何,我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就像有恐高症的人一下子被带到高处,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
我右手抚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这种紧张情绪压制下去。
地毯越厚,就越容易藏下某种来自蛊虫的威胁。楚楚既然能做到“满山遍野全是蛊”,就一定能够将这座高达五十层的大厦变成一座“蛊虫之楼”,制造济南城有史以来最可怕的“蛊虫之灾”。
自古以来,苗疆蛊术之所以不被中原江湖所接纳,就是因为炼蛊师行事我行我素,常常做出一些令江湖同道不能容忍的冒险举动,恨不得与天下为敌。
天下是天下人的,不是蛊术横行的苗疆,更不是少数人游戏风尘之地。所以,炼蛊师才会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异类,为名门正派所不容。
我希望楚楚不是那样的人,因为她的外表是如此恬静温柔,低调得像一只误入了百草园的鸽子。
在1822房间门口,我停下来,侧耳听听,室内似乎有音乐声响着。
我按下门铃,只过了五秒钟,门就向里拉开。
来开门的正是楚楚,看见我之后,她脸上并未露出惊诧的表情。
“燕先生托我送一些东西过来,想必他已经电话通知你了?”我问。
楚楚微笑着摇头:“不,我没跟他通过电话,请进。”
我走进房间,把纸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这是一个宽大的套房,除了客厅,左右各有一个卧房。
楚楚穿的不是黑衣,而是换了一身有着民族刺绣的白色粗布衫裤,发辫也已经松开,闲闲地垂在身后。
“请坐,我来沏茶。”楚楚说。
我记起了水槽中的死鱼,立刻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她走到吧台后面去,拿着电壶接水,然后通电烧水。
“夏先生,我有南方带来的好茶,跟蛊术无关,更不含任何有毒成分。所以,我沏的茶,你可以放心喝,喝多少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她说。
“好。”我只回应了一个字。
她推开右边的卧室门,走进去拿茶叶。
我听到旅行箱的拉链被“嗤啦”拉开的动静,确信她是在找茶叶而不是做其它的。
说实话,我很想相信楚楚,因为她的外表没有一丝阴毒、狠辣之气,跟南方水乡来的女孩子十分相近。如果不知她苗疆炼蛊师的身份,可能会有很多人喜欢上她。
“夏先生,茶有两种,分别是‘二月红’与‘九月毫’。前者娇嫩,后者老成,你喜欢哪种?”楚楚在房间里问。
我起身走过去,站在门口向内看。
一个硕大的黑色旅行箱平放在床上,已经拉开一半,楚楚正背对着我在箱子里翻找。
我回答:“就喝第一种吧,不过楚小姐也别太麻烦了,我一会儿就走。”
如果我是居心叵测之人,此刻就是最好的向楚楚发动进攻的机会。
久在江湖的人都会牢记一条原则,永远不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别人。
她敢于背对我,当然是因为没把我当成敌人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