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招数低劣甚至无耻,而且并不高明,但胜在简单好用。
林世卿相信赵晴会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夫士之生,斧在口中;所以斩身,由其恶言。
赵晴这样的名门闺秀、世家小姐,最怕的就是这些坊间流传的闲言碎语。
同她一起长大关系又好的李良大司马家侧室生的女儿,便是因为与她心上的那位贫寒书生走的太近,以至于传出行为不检的名声,最终两人不堪受人言语侮辱,双双吊死在了城外鸿柏坡的一颗百年老树上。
那可是李大司马——虽位列三公九卿之外,却堪比录尚书事的太尉的从一品高官。
即便是他的女儿,也仍然敌不过这三人成虎的流言蜚语——甚至,这位家世显赫的名门小姐死后,府中无人为其殓葬不说,她的母亲也因为被斥教女无方而被驱逐出府,最后落了个人人唾弃横死街头的结果。
人走茶凉,若非她这个说不上话的好友还有那位贫寒书生的同窗,这对苦命鸳鸯加上这位小姐的母亲,死后甚至连一口寄身的薄棺都没有。
人言可畏这四个字,没有人会比她们这些生长于清白世家,又尚未出阁的姑娘小姐理解的更加深刻。
果不其然,听了林世卿的话,赵晴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身上多出来的暧昧的印痕,倏地闭紧了嘴,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再说不出来一句话。
她此刻才清楚地意识到,她不开口会被面前这个男子娶回府中,这倒也罢了。但是一旦她开口辩解,她就会从一个夜宿周国左相驿馆的残花败柳,变成一个水性杨花痴心妄想的红颜祸水。
她紧紧咬住唇,甚至连咬出了血都仍不自知。
林世卿掀了被子下床,将面前这个瑟瑟发抖面容苍白的少女扶着躺下,安置在了床上,又为她仔细掖了被角,温言道:“先好好躺着再歇一歇罢。你的衣服许多都破了,我先吩咐人去备下浴汤,也顺便拿套衣服过来,再准备些清粥小菜。看这时辰应该快到中午了,你肯定肚子饿了。”
见赵晴仍不回话也不看他,林世卿便也缄了口,动作麻利的穿戴齐整,出了门去。
门口有一位小厮候着,他向那小厮细致吩咐道:“先找两个贴心的侍女服侍赵晴小姐沐浴,换套衣服,再备些清淡的食物,放到屏风外的桌上就好。”
那小厮答应一声就立刻动作麻利的下去准备了。
林世卿顺着门缝往屋里又瞧了一眼,见赵晴仍是乖乖躺在床上没有动弹,眼中冷光一闪而过。走了两步见离屋子远了些,又低声唤来一个小厮吩咐将他昨日穿的衣服尽数烧了,而后抬步向书房方向走去。
书房中早有一名灰衣家仆等候。
那名家仆双手递上两封信件,见林世卿接过,二人又低声交谈几句,林世卿才摆了摆手让那家仆退下了。
见他退下以后,林世卿分别展开两封信纸,通读几遍,又沉思良久,眸光中终于显出几分笑意。
隔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终于想出了究竟要如何更好的用这旧瓶装上新酒,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对齐国开战。
这个办法,既能避过封子恪已经知道的自己曾经制定的计划,又能恰好除掉阻碍陆婉婷在宫中替自己办事的最大障碍——若是做得好了,还能顺便卖给孟惊羽一个天大的人情。
如此天助,当真是再好不过!
林世卿燃了蜡烛,将信纸毁去,一整面色,又往自己的卧室走去,打算再看看赵晴。
瞧她之前的脸色……
现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她可千万不能想不开。
刚走到一半,林世卿就见一个小厮神色匆匆的过来寻自己说,皇上今晨刚下了封赏的旨意,敕封陆家小姐为正二品昭仪,又亲赐了封号“婉”字。
这位婉昭仪,则正式成为了大楚永康帝孟惊羽后宫中第一位有名有姓的宫妃。
林世卿想起昨晚在他寝宫中所见之事,面上不由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呵,他倒是意料之中的来者不拒,负责任得很,也不枉自己麻烦许多又给他送了个美人过去。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林世卿吩咐下去,却见那小厮并没有离开,而是杵在原地支吾着说不出来话。
林世卿最开始只道这小厮应是知道自己昨日晚宴与陆婉婷多有亲密之举,所以才会这般紧张的来找自己报告此事。可仔细打量一番,见这小厮一副想说却不敢说的神情,反应过来他应是还有其他事情尚未禀报。
于是便又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那小厮支吾了半天见自家相爷已经明显有些不耐烦了,才终于磕磕巴巴的说道:“皇上……皇上还封了赵晴小姐为妃。”
林世卿闻言愣了一愣,不由追问道:“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