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宫。
太后娘娘四十出头的年纪,如泼墨般的黑发盘起,面容雍容,风韵犹存,唯有眼角的细纹添了岁月的痕迹。
皇帝则坐在太后的身旁,双手搭在椅子一上,浓眉拧着,表情不虞。
后宫发生这样的事,皇帝又如何高兴地起来?
敏贵人心中却暗自滋生了喜悦与激动,她从来未曾想过有这么一日,她能在整个皇宫最尊贵的人面前,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顾天晴一手遮天,整个后宫就如同暗无天日的炼狱,唯有听她的话,才有好日子过。那些被迫打掉孩子的嫔妃,再见到皇后的时候,依旧得笑脸相迎。
太后开口道:“敏贵人,你将你的委屈说出来,皇帝与哀家在此,会为你做主的。”
太后不喜顾天晴,顾天晴封后后,太后便完全不插手后宫的事了。她容许顾天晴的一些小心思,但是顾天晴所作所为若是涉及皇嗣,那她便不能坐视不理了。
敏贵人道:“后宫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与陛下恩爱过的妃子都得喝下避子汤。有些妃子若是还不小心怀上孩子,则要将腹中的孩子打掉。臣妾壬亥年的时候两度有孕,癸子年第三次有孕,这三次有孕都是一样的结果。今年是乙寅年,臣妾腹中的已经是臣妾的第四个孩子了。”
敏贵人说着,想起了她可怜的孩子,眼眶不禁红了。
皇帝手一用力,椅子的把手便断了,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皇帝这四年一直无子,到处谣言四起,皇家威信被扫。皇帝贵为天子,哀家一直疑惑不解,如今想来,竟是人祸。哀家没有想到,短短四年时间,后宫竟是被她弄得乌烟瘴气。”太后的脸色难看极了,“庶女出身,难当大局,若是阿澜还在就好了……”
“母后!”皇帝出声,脸色更加不虞。
顾天澜一直是这对母子不合的关键所在。太后一向站在顾天澜那边,如今再提及顾天澜,李邺谨实则狼狈多于怨恨。
若是阿澜在就好了,阿澜在,他的后宫何故这般乌烟瘴气?若是阿澜在,整个朝廷上下何故无将可用?若是阿澜在,他的江山何故岌岌可危?
但是这是他做出的决定,他不能这般想,更不能后悔。
“母后,儿子会处理好这一件事的。若是顾天晴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朕是不会姑息的,哪怕她腹中怀着朕的孩子。”皇帝道。
皇帝说完便转身离去。
太后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不由得幽幽叹了一口气。
“阿澜为后的那些年,这后宫哪会这般。望皇帝莫要再执迷不悟了……”太后说着,不由得想起了阿澜。
她入宫前与顾夫人乃是闺中好友,她是看着阿澜长大的,阿澜这丫头,看似大大咧咧,毫无心机,但是入宫后却将整个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那些明争暗斗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从中制衡,堪称贤后。当年赐婚于顾天澜与当今皇帝的时候,她是最欢喜的。却没想到,这是一桩孽缘,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
百年之后,她又有何颜面去见自己的闺中好友?
太后回神,盯着眼眶红红的敏贵人,拉起她的手道:“过去的便过去了,皇帝会为你做主的。你腹中还怀着孩子,就安心将养着。”
敏贵人的眼眶又红了:“臣妾谢太后娘娘忧心。”
甘泉宫。
门紧闭着,所有的帘子都拉了下来,纵使是白日,里面也是漆黑一片。
顾天晴的心中如无数虫子啃噬着,她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做的那些事,终有一日会一件一件的翻出来,给她致命一击。
脚步声响起,在这偌大的宫殿里显得尤为空旷。
一人于漆黑中准确无误地走到了顾天晴的面前,朝着她跪了下去。
“娘娘,属下已经寻到合适的人选了。符鹤,大内侍卫,十八岁入宫,如今二十六岁。符鹤与敏贵人是老乡,敏贵人入宫后,符鹤对她多加照拂。尤其是敏贵人失宠的这些年,符鹤时常出入庆春殿。庆春殿宫人待敏贵人十分不上心,春寒料峭时,敏贵人自己去井里打水,半日都打不上来,符鹤从殿外进来,拉着她后面的绳子,便将水打了上来,将整个水缸都打满了。敏贵人手中生了冻疮,符鹤悄悄出了宫,替她买来了药。与符鹤亲近的侍卫都看得出来,符鹤喜欢敏贵人。”
侍卫,先于与敏贵人关系好,时常出入庆春殿。这确实是绝好的人选。
“符鹤与敏贵人之间,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顾天晴问道。
“发乎情止乎礼,符鹤对敏贵人的心昭然若揭,敏贵人对符鹤倒是不知。”
顾天晴颇有些遗憾。
“这无碍,即使无意,本宫也要变成有意。”顾天晴道,“这符鹤既然喜欢敏贵人,如何让他做出不利于敏贵人的事?”
“娘娘明示?”
“符鹤家中可有什么人?”
“有一老母,符鹤乃是孝子。”
顾天晴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