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秀太了解蔓芝了,看出他并非真的发怒,但假意没有看懂。
蔓老头冷笑一声,又双膝跪坐在垫子上,装模作样调了调姿势:“众人皆醉我独醒。故中将军之子,尚在囹圄中,将军你能开怀吗?”
巴秀不好回答,也故意不答。
“你受过樊氏大恩,难道忘了?”老头子又提示一句。
巴秀既想逗一逗这老头儿,也还真怕是刺探,道:“中将军之恩是私,国家之事是公,不敢以私而废公。”
蔓芝这次真怒了:“你曾在古丈大战犯了大罪,得樊轸救一条性命,他后来又荐举你,加以重用!我向来以为你也算是一个有肝有肺的豪杰,为何今日所言,看似有理,实则无情?”
巴秀又不言,但加快思考的速度。
蔓芝喝了一口酒,道:“你装哑巴,我可没有学会!那你就当木头,老头子我来敲打敲打你。
“现在,枳都小朝庭中,污烟障气啊。
“初时,六公子本无置小将军于死地之心,但时日一长,难免夜长梦多,再加小人从中鼓动,更难保全。
“六公子并不恨樊轸,更不恨樊云彤。可是,他总在是担心二公子、樊轸旧部弄出事来。说实话,也不必怪他,他只有那个梭势!
“我已探听到,年前他们可能要动手。若有迟疑,号称巴国第一剑的红面虎,只有魂断枳都啊!我的巴将军!”
巴秀听他说,一言不插,知此人与樊轸交厚,又听此言,料定十之八九是真,这时道:“自从他下了囹圄,我也为他不平。正是用人之际,自断左膀右臂,确是愚蠢之举。”
“你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 这件事,六公子他不会听我的。我是手长衣袖短。”
蔓芝笑道:“我料到你会这样说。可是,将军你掌枳都守卫武士,却说没有办法,老夫实在不解了。话说多了,就当放屁,我这里有一封书,将军你看着办!”
蔓芝说完,起身,从袖里取出一封绢书扔给巴秀,不辞而去。
巴秀也不言送,外面的人自去送走。
几日后,巴秀也借故去蔓芝家。
宾主坐定,茶水上来,摒去侍者,巴秀才道:“小将军的事,我已有打算,但尚有几个关节未通。”
“哪几个关节?”
“一者,鄂仁十分有心,在二公子案发之后,他便奏请六公子,让自己的小儿子鄂越率一大队人去囹圄增强防卫。说是协防,实际上鄂越倒成了牢营的老大。鄂越此人,勇而愚忠,一刻也不离开囹圄。囹圄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很难下手。”
蔓芝若无其事,边喝水边听,知道巴秀说了一半,也留了一半,鄂仁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一个樊云彤,牢里还有巴西安一案的真真假假的同案犯数十人。
“二者,将他救出来之后,送到何处,又是一大难处。”
“我有一言,不知如何?” 蔓芝放下水道。
“请指教。”
“若能救出来,最好的隐藏地方就是瞫氏草原。其一,樊轸夫人与虎安宫瞫夫人有亲,而且二人关系极好;
“其二,就算将来六公子晓得红面虎在瞫氏,山高王远,也拿他没有办法。而且,瞫氏是枳都丹涪水的门户,不敢过分得罪他。还有一点,如此一来,六公子反倒以为是瞫氏刻意救他出去的,与你我二人,毛都不关一根。”
巴秀喜道:“大夫真高妙也!其实,我最犯难的是第二件。若是所托非人,后患无穷。”
蔓芝笑道:“你不用说,我也晓得你是怕惹火烧身。当然,老夫也能理解。你如此说来,第一件已有成算了,是吗?”
巴秀这才道:“至于另外一个关节, 我已有办法了。跟大夫说实话,我着人已买通了一个关键的副牢头,到于牢头,最喜欢女人,我让一个有相同爱好的人去稍一引诱,大事便成。”
“你说的这两个人,我都猜到了。”蔓芝比了两个手势。
巴秀笑道:“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不过,那小子名声不大好,会不会误了大事?”
“用人用其长,非用其短。那人如今父母双亡,一人吃了,全家不饿。而且,他对樊云彤五体投地,我又做了很大手脚,够他发笔横财。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适才大夫一言,这会儿,连后路我也为他想好了。他随我数年,我自有分寸。”
“我信将军眼力。当尽快行事。”
在营救樊云彤这件事情上,巴秀与蔓芝虽然已经同心,但心思并不完全相同,对预案的设想也就不同:巴秀既要想救人,又想全身而退;而蔓芝则人虽老,侠心不改,只要是他看准不得不做的事,舍得一身剐,敢把国君拉下马。
“不可操之过急。况且,还有一难。”巴秀为难道。
“你是说鄂越那一关?”巴秀正是想老头子自己说出来,并且最好是他去想办法。
“正是。”
蔓芝想了想,道:“我倒想到一个人。”
“谁?””
蔓芝又比划了一个手势,得意笑道:“不知将军以为,妙否?”
巴秀把头摇得就像吃了摇头丸子一般,如果当时有那丸子的话。
“你摇什么头!你且靠近,听我说来。”
巴秀起身,来到蔓芝身旁,二人轻声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