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你们要不要和我一道走?”
然后理了理袍角,十分潇洒的问。
没有人附和他。
凌审行是不可能抛下老友的尸身,大大咧咧的随他离开的。
至于吴玉姬,就更不可能了。
她又不是傻的,当然不会和一个轻佻的男子同行。
“等等。”
眼看郑元郎抬脚就要迈出去了,凌审行忽然问道:“你说,天黑了?”
他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天色,面上写满了疑惑。
“今晚的月色不错。”
郑元郎只留下了这一句,便飘然离去了。
今夜,悬在天幕上的月亮宛若一道蹙起的细眉,看着无精打采,偏生却亮得惊人,将似水的清辉毫不吝惜的洒下来,浸得天地间通明一片,如同白昼。
连着在外奔波了一天一夜,许含章已经疲惫到了极致,无论是身体或精神都撑不下去了,便早早的躺下,闭目养神。
屋子里很是安静。
她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微风拂过树枝的窸窣声。
还有……
床板的吱嘎声。
以前她的睡眠很好,夜里极少翻身,床板自然也很少发出响动。
所以,她从未发觉这声音是吵人的。
但今日她思绪纷杂,翻身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自然便觉得这声音也格外的聒噪。
“你还睡不着么?”
屋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一个身缠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纱布,裹得密不透风的人如幽魂般飘了进来,面无表情的问道。
“你怎么进来的!”
许含章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怒目以对。
“我走进来的。”
崔异这次倒是很守礼,并没有大喇喇的闯入,而是一只脚踩在门槛边上,“既然你睡不着,那就起来,去正厅里等着,待会儿会有访客上门。”
“谁?”
许含章一怔。
“十、一……”
他捏着嗓子,学起了她的腔调,说道。
“你是说真的?”
许含章这下连发怒都顾不得了,大惊失色道。
“去吧,免得你睡不着。”
崔异边说着话,边退到门外,将门带上了。
“……”
他应该不是开这种无聊的玩笑的人。
凌准,应该是真的快来了。
许含章略一思忖,便自床上一骨碌爬起,找了件襦袄裹着,又在外头随便罩了件披风,便下床往门口去了。
“你怎么还在?”
她的手还未摸到屋门的边,它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开门的,自然是崔异了。
“等你……”
崔异顿了顿,笑道:“给我腾地方。”
语毕便蹬蹬蹬的踏进门来,将她撞得一个趔趄。
然后,他以一个重伤的人所不可能有的迅疾姿态,老实不客气的直奔她床前,就着掀开的、犹带着她体温的被子便躺了进去。
“那你好生歇着吧。”
于情于理,许含章都应该把他打出去的。
但看到他身上裹着的纱布,她终是心里一软,没有那样做,而是轻轻的掩上门,步子也放得很轻,悄悄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