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够够,当然够……”董卓的弟弟董旻在一旁忙附和道。
“叔父之功,可比尚父周公,若无叔父挺身而出,怕是汉室早已灭亡了!”这是董卓的侄子,董璜。
董卓犹不解气,仿佛是被点燃了的火药桶一般,又将厅室中的灯架香炉一顿劈砍。
“岂有此理,自打某入京之后,是日夜为国事操劳,那些大臣呢?连皇帝都保不住,都是尸位素餐之辈,要他们有个屁用!
还有世族,门阀,某就是杀的太少,才让他们贼心不死,总想搞个大事出来!”
“兄长息怒,杀得不够,再杀就是了。”
“杀个屁!都杀光了,你去做事?你知道何人是忠心于某,何人心怀鬼胎?你说说看,这张钰的事情怎么解决。”
“依旻看来,直接杀了就是。”
“蠢!去,把文优给我找来!”
“是。”
“三叔且慢。”董璜拉住董旻,随后朝董卓一拜道:
“叔父,如此小事,何须劳烦文优?璜已有解决之策。”
“哦?说来听听。”
“张钰乃是皇兄,身份高贵,前些日子又佳作频出,颇具文名,和王允、蔡邕等人都交好,如今他更有刺杀叔父一事,想来他的名望在那些关东群鼠和百姓眼中已然达到极高的地步,远胜当初的曹孟德。”
“哼,一群贱民。
所以璜儿你也觉得,要杀?”董卓问道。
“要杀,但不能简单地杀。”
“继续。”
“璜以为,与其因为张钰刺杀您,您杀掉他,倒不如设一个局的好。”
“说明白些。”董卓若有所思。
“先前您曾向陛下提过,封张钰为侯,到了下次朝会该有个结果了。”
“陛下知道此事之后,还敢再提?”
“就算陛下不提,您也要提,因为这是您先前说过的话。您身为当朝太师,赏罚分明是应该的。”
董卓琢磨着董璜的话,罕见地没有发怒。
“皇帝他听了您的话,应当会应允,若他因为有所顾及而不敢答应,您也非要让他答应。总之,这君侯是给定他张钰了。
这时,您再向陛下说明此事,罪名不能是行刺太师,而且杀害我西凉无辜士卒!这样要求杀掉张钰,您的非议就会少很多。
张钰身为皇兄,陛下理应会说情,请叔父饶他一命。退一步说,如果陛下不保,那张钰一死,叔父您则会有爱护士卒、赏罚分明、功过皆有缘由的名声传扬,张钰极高的名望非但不能保护他,反而成全了叔父的公正,您威严必将更甚;如果陛下保了,那您就极为不愿地答应,然后退下,示弱于陛下。”
“啊?这不是要让所有人都来刺杀兄长么……”
“蠢!”董卓瞪了董旻一眼,又看向董璜道:“璜儿说的有些意思。”
“回三叔,如此一来,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定然会以为叔父服软了,叔父不再强硬了,他们的贼心也就又开始活泛了。
如今他们慑服于叔父的威望,不敢有所动作,所以忠奸难辨,一旦张钰连刺杀叔父之事都能保得安稳,不怕他们不跳出来自寻死路!
到那时,就是收局将之一网打尽的时刻,至于张钰,毕竟是皇兄,让他像少帝一样死去就是。
如此一来,我们不光解决了张钰,同时还能看清奸贼的嘴脸,岂不美哉?”
“哈哈哈哈,好!”董卓闻言大喜,“就依璜儿之计,吾兄有你,大可安心离去了。”
董卓得到了董璜献上的计策,先前被行刺的怒火也渐渐消去,而董璜二人则告退离开。
“璜儿,三叔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有如此智谋!”
“三叔过奖了。”董璜笑笑,迈步回到了自己的宅院。
“父亲啊父亲,若您还在,这当朝太师该轮不到我二叔吧。
呵,毕竟不是人家的亲子,这孙女儿都得了渭阳君,孩儿想当个君侯还得自己来搏,真是烦啊。”
……
星云如墨,夜风凉凉。
幽静深夜,暗藏汹涌。
好在燕云十八骑都有武艺傍身,小心提防、轻声潜行之下倒也没有暴露了行踪。
一行人追过不知几处街道,拐了数个路口,这才发现又绕回了距离王允府不远处的一处宅院。
黑衣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将院门推开。院内有一位身着蓝衣的高大青年,看样子已等候多时,他并不多话,而是赶忙上前将张钰横着抱起,然后走到了客房之中。
“这……”夏侯兰等人看着黑衣人,疑惑太多不知从何处说起。
“老夫王越。”
说着,黑衣人将自己的面罩取了下来。
灰白的胡须说明了他的年纪,而矍铄的双眸又在诠释着他的能力。
“此人绝对是高手!”夏侯兰几人纷纷意识到了这点。
只可惜,他们都是从河北来的汉子,不知道“王越”之名的含义。如果有洛阳或者长安之人在此,定会恭恭敬敬地道一声:“帝师。”
看着这些人戒备的目光,王越淡淡一笑,“无需防备,防备亦无用。我若出手,尔等焉有命在?”
“你——”
“你们少主孤身刺杀董贼,命悬一线之际被某救了回来。如今董贼势必不会将他轻饶,你们还是先待在我这里,等风头过了再离开吧。”
“少主他,刺董!?”众人大惊失色。
“是,老夫也没想到,这玉公子竟还是一位剑术高手。他剑技没问题,只是这身体太差劲,不然老夫还真想和他过上两招。”
“我家少主,能是剑术高手?”夏侯兰同韩猛等人面面相觑,而后一齐对着王越一礼:“多谢王公相救我少主!”
“诸位客气,玉公子乃是当今陛下之兄,老夫忠心于大汉,便是舍命相救也应该。反倒是玉公子他深明大义,不惜性命也要刺董,实在是令天下人敬佩叹服!”
“兰且代少主谢过王公,只是不知少主他伤势……”
“很重,某自会想办法请人来医。”
“王公有何处需要帮忙的——”
“不用,你们毕竟年纪尚浅,只管待着就好,不然只能徒添麻烦。”
“多谢王公!”
殿阙巍峨,长乐未央。
“……只要玉郎他没有落入贼手,这刺杀一事也仅仅张绣一面之词,焉知张钰不是专门要杀他张绣的呢?知道二人有仇隙的人可不少。”
“但是董贼他杀人,还需要缘由么?”
“可张钰不一样,他是您刚刚认的皇兄,董卓要敢直接杀之,这是公然蔑视陛下威严,陛下定要阻之!”
“他连朕的兄长都敢废掉、都敢鸠杀!司徒安知董贼不会故技重施耶!”小皇帝怒道。
“他不敢!”王允笃定道,“先前他废掉少帝辩,一是因为陛下您聪明过人,二便是为了立威。如果说第一次废帝还有原因,那他绝没有理由再废第二次。
西凉贼军虽强,却远远不足以征服天下,只要天下一日不定,他就不敢僭越为帝。只要他不想做皇帝,这皇帝,只能是陛下您!”
刘协沉默不语。
“所以,若是明日董卓他提起此事,您表示惊讶,让他将整个事件说一遍,然后咬定玉郎他想杀的是张绣,这样张钰就有了不必死的理由。
如果董贼非杀不可,您就竭力阻止,老臣会联系伯喈等人一起劝说董贼,实在不行,只有暗地里寻到玉郎,然后送他离开长安了。”
“好……司徒费心了。”
波诡云谲这一夜,已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