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儿子是他最喜欢的,也一直觉得有所愧疚,可是现在呢?却让他觉得深如大海,和年轻时候的自己如此相像。
当初他也沉默寡言,不受重视,最后却……
然而庆华帝自问,对这个儿子,已经给了十足的关切,还不至于对他有所不满。
“你来了。”
帝王的声音暗沉,带着隐隐的威压,他示意高怀搀扶自己起来,这样被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十分不惯。
赵居为上前,小心地扶起这个国家的主宰,将祥云龙纹的迎枕垫在他身后,又接过宫婢手中的茶蛊,用银针试了试,亲自服侍他喝下。
有隐约的药味,大约是补身的药膳。
这一番动作下来,庆华帝面部线条柔和不少,声音也转为沙哑,就这高怀的手漱完口,拍了拍龙榻一角,“坐下来,咱们父子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高怀一惊,不动声色地收拾东西退了下去。
“儿臣站着即可。”赵居为自然不会真的坐在天子卧榻之上,躬下了身子,比庆华帝略微矮了一个头。
这个姿势很难保持,他却一站又是小半个时辰。
庆华帝到底还是病了,虽然强撑着,时间一长,精神便有些不济,只是事情还吩咐的十分有条理,总归是至尊的天子。
是让他接手渭南的事情,派人去探听消息,最好能够搜罗到证据,朝廷才有理由名正言顺地收回渭南王的封地、兵权。
毕竟他是先皇封的王爷,随随便便就收回,工笔史书不说,也给对方落下了借口。
其实庆华帝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交给三儿子赵麓为,只是占了名义,真正是他在背后操控。
锦衣卫刚刚回到自己的手上,好不好用还要试试。
结果显而易见。
赵居为走出养心殿的时候,庆华帝已经入睡,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明月已经几不可见,天边只隐约能看到一团团浓重的黑色云雾,四周耸立的巍峨宫殿,像是一只只被高大的宫墙困在其中的巨兽,长大了血盆大口,准备择人而噬。
他饿了一个下午和晚上,这会儿倒不觉得难受了,只是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是什么复杂的感受。
好像是一件曾经对你很重要的东西,被人要回去了,你失去了,再回到你手上,却没有了赠与之人第一次送你时候包含的那一点点怜爱之心,而是用试探之意,让你用来助他一臂之力。
赵居为觉得其实自己不应该有这种起伏的。
这种感觉很陌生,他扪心自问,从来没有过什么期待,也就没有什么得失心,没成想成了储君去了太庙再回来,反而对那人多了一丝同情。
有宫人在前面引路,往他的太子东宫而去,不用再回太庙了。
刚转过一处,前面有人站在那里,正焦急地握着手,伸长了脖子张望。
“殿下!”玉福飞也似地跑了过来,欣喜地看着他,“殿下,娘娘一直在等着您,快过去吃点东西吧!”
赵居为心弦一动,柔软了下来。
他对自己好或者不好都不重要,自己也从没有、不应该在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