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那些雾里梦魇一样,人类轮廓的恶魔以环境与大雾为依托,对杰克展开了疯狂的扑杀。
管他手里是什么东西,先挺得过这一关再说。如果没能走出这个幻境,说不定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这里,搞不好还有可能被这些灰色的鬼给做掉。
而且,手上的武器也不是什么陌生的武器。
杰克对女武神的传说喜爱程度,可不止救国圣女桑德洛特与传说迎接世间英灵前往空之神座的瓦尔基里。
看到霰弹枪那熟悉的铭文时,杰克仿佛能看得见,那位身姿妙曼,长发如同披风一样的垂在身后的枪之女武神,正以毕恭毕敬的姿态单膝跪在他的面前,等待杰克的命令。
这是他从某本神话故事里读来,并记住了名字的女武神。
虽然这么讲有点对不起,但现在还不是让「布伦希尔德」登场的时候。
因为那是杰克熟悉的人,那三道魅影都是近战高手,而且实力绝对不是那些滥竽充数的杂兵可以相提并论的。
两名年轻女性的轮廓,一个与杰克同龄的青年的轮廓,被虚幻之境所塑造出来的逼真再现人格。
长发飘飘,比另一个女孩子高的女人单手长剑。那可是长度是杰克右手中的打刀两倍的锐利长剑,一但进入了那把长剑的范围内,稍不留神就会被割下头颅。
另一个同样是长发飘逸,但却矮上一截的少女模样的魅影,是灵活迅捷的法剑。想起上次被莱德施加诅咒的那一记攻击,杰克现在还心有余悸。
那个青年一样的轮廓的魅影,凶狠敏捷如暴风的双刃剑,即便杰克有自信躲过第一记攻击,但接踵而至,悄无声息的第二剑却是难上加难。
可以说,杰克的处境,是他来到利贝尔以来最艰难的一次。伴随着死亡与失控的危险,这一次的战斗不仅是利贝尔这盘桌面游戏中的一局,也是杰克的危机中最艰难的一次挑战。
左肩开始疼痛,从已经被看不出形状的符文的皮表凭空产生,刺入骨髓,接着是令左手知觉麻木的疼痛。
诅咒造成的伤口最近又恶化了,并且已经开始干扰杰克的战斗。
虽然有过截肢的想法,不过很快就被否定了。因为对杰克而言,没有必要。更何况,截肢只不过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不把这个鸡肋一样的诅咒铲除,有几条手臂都不够切。
而且……这貌似,好像也不是因为诅咒引起的疼痛。
一边处于被动态的躲闪,防反三道魅影四面八方如饕餮一样的进攻时,杰克也在细细的品位着伤口的疼痛。
品尝疼痛,对于一般人而言也许很荒谬。但是杰克感到荒谬的同时,也在做着这种他也认为荒谬的事情。
荒谬?
随着思考的深入,杰克发现,这件事确实挺荒谬的。
不过,倒不是因为这件事的荒谬而荒谬,与之相反,杰克认为是伤口疼痛的荒谬原因而荒谬。
他发现自己在兴奋。
等他察觉自己的嘴角已经不知不觉的勾勒起狡黠而狂喜的笑时,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期待这场战斗。
身为武术家,好斗也许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不过,杰克倒是觉得,武术家好斗一点也无所谓,武术除了杀人,不就是用来切磋的吗?
对方,都是擅长近身作战、缠斗的专家,专家中的专家。
而自己,是一名剑客,以前是,现在是,以后都会是。让自己苦恼的是,自己的水平达到了什么样的境地。
所以,条件成立,这场战斗值得期待与狂喜的理由,成立。
而且杰克早就想和这三个人同时战斗了,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水平怎么样,呵呵。
既然条件成立,那就无需多言。
再一次握紧打刀的刀柄,如同来到利贝尔之前那样,如同变魔术一般的将名为「布伦希尔德」的女武神收回。
长剑在他分神的那一刻,斩风落下。
“………………”
微妙的角度,闪避。面不改色,迎接着斩风扰乱的气流。
身后,象征着诸神之黄昏的双刃剑,斩至。
微妙到恰到好处的角度,抓住握着双刃剑的灰色之手,灵活的翻过魅影的后辈,接下了法剑的斩击。
与三道以专家中的专家而塑造的魅影,与杰克划开距离,彼此对峙,如比武时前无声的致意。
再一次渴求般的握紧刀柄。永不断裂的剑刃中,像是回报杰克的渴求似的,又像渴求爱人的伊人,剑的意识,刃的灵魂,像交合一般的与杰克的手,神经,乃至灵魂,完完全全的结合在了一起,成为共体中的一部分。
就是这样的感觉。
当握住剑的时候,那种所向披靡的自信,透过刀锋便能洞察一切的知觉,在握住打刀的那一刻灵魂如同张开的摄像机————
这就是剑之意志,沉睡在杰克身体某处的本能。
单手持剑绝非做作的姿态,而是一种习惯的方式。唯有这样,才能真正的迅捷如风,为那一次灌入全力的必杀而存活。
刀刃,连同杰克锐利如刀的目光一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哈,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暴露一下身份好啦!”
轻松的语气,嘴角标志性狡黠的弧度。
刚刚还处于被动模式的杰克,像打开开关和关上开关那么简单的,瞬间切换成了另一种模式。
挽出一个刀花,乌色的身影发动比饕餮还凶残的进攻。
依稀记得,那把长度超乎常理的剑,划过的令人惊骇的轨迹后所搅乱的气流,所产生的风暴。
还记得同他一起战斗时,可怕的双刃剑缠绕着血腥的剑气,先朝着自己的喉咙,再朝着自己的腹部斩来时,断断续续勉勉强强接续上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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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是令人无比兴奋的时刻,怎么能够产生这种无聊的负面思想呢?
不,其实这也是兴奋的一环。现在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杰克多多少少也能体会当时瓦鲁特的心情。
好战,却又冒着可能会被杀掉的风险。
嘀嗒,嘀嗒。
滴滴答答。
时间,像是特地为杰克开了小灶似的,故意放慢自己前进的步伐,为杰克苦恼着这种异样的兴奋从何而来而留出了豁余。
他的孤身一人前进脚步变慢。
不仅是他,就连化作虚无移形换影的三道魅影,移动时所留下的灰色轨迹,也随着时间变慢而被肉眼清晰的看见。
“…………真是莫名的兴奋,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死在这里呢?”
释然的笑笑。
然后,剑刃交叠,不碎的钢铁发出轰鸣,火星四溅!
如果有人,他们只能看见雾中转瞬即逝的剪影。以及凭空,毫无依托产生的火星,如焰火一样的在魔境中四散而开。
如果是杰克,他看见的,只不过是自己一直期待的某一个时刻,得以在这片诡秘的魔境中重现的模样。
自由的挥舞着双刃剑的挚友,长剑破风的亲人兼导师,法剑迅捷如风的恋人,正站在一起,同自己战斗,自己却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自信,确信自己在这种劣势下一定会赢。
只是脑海中,一直有个来回摇摆的大钟,驱使着他如何去战斗。
长剑依旧如风,足以粉碎一切的飓风。
在速度快到意识勉强跟上的远距离斩击中,当再一次以微妙之差闪开灰色的长剑落下的斩击时,杰克第一次在这场一对三的战斗中,双手握住了刀柄。
“噹。”
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长剑压在下方,顺着重力沿着过长的剑刃,滑向稍高的女性魅影。
刀锋贴着剑锋,以近乎要嵌入的力道,在重力的滑轨中,切割出向后纷飞的火花,发出刺耳难听的噪音。像一条刹车失灵的列车,失控而无助的在轨道上奔驰。
渐渐接近的魅影,如果不是别人,这一击下去,杰克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剑护与半只手,一同切开。
但眼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那个再现了杰克的亲人兼任导师的魅影。
火星飞溅到脸上,忽闪忽灭的烧灼感中,杰克早就做好了这一击失败的准备。
所以,在失控的列车喷出火花,擦出负载过重的轨道前,杰克松开了左手。
“啪。”
像是早就预料到的一样,左手与早就会挥过来的左拳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这有点像记忆中那个人的战斗风格,必杀一击对她而言没有效果。
所以,她挽手,企图扭断杰克的手臂。杰克也十分配合她的力道,顺势回身一转,像配合的恰到好处的交际舞一样,相互换了一个位置————
女人的魅影却同时拔出被杰克压进地面中的长剑,回身,螺旋扫荡猛然而至。
战斗就得堂堂正正?没有这样的法则。这种无聊的价值观,只不过是那些自诩正义的货色所炮制出来的理由。
没有这样的理由存在,所以就得做好准备。没有做好准备,被砍下头颅杰克也只能怪自己太傻,太单纯。
也没有人规定,在被偷袭的时候,不可以从正面冲过来。
背对着已经挥出长距离斩击的女人,面前却是让杰克感到头疼的法剑。法剑的轨迹已经行进到了一半,就像上次那样朝着他的肩膀挥来。
前后夹击,实在是令人头疼的状况。所以杰克意犹未尽的停止了攻击与前进,像倒下了一样立刻扑了下去。
咔嚓。
没有依托,迎面下坠的过程中,杰克清晰的听到了,发梢被削断了的声音。
也许是角度刚刚好被长剑或者法剑够的到发梢吧。也许只是其中的一个,长剑,或者法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