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敢提一个字!他发不发财关你屁事?”韩红星真生出气来:“让你过多穷的日子了?三顿饭没吃饱么?身上没衣服穿么?到年底想办法替你买手镯,不准你再说总跟我过穷日子!”
“又不识玩!”王书玲见老公生气,赶忙表示自己只是玩笑,紧接着强调:“没人想要你买手镯,你敢买就翻脸,等手头有钱,先将替可儿报名的高利贷还掉。”
提起可儿,入学才一个多月就已经第二次接到班主任电话,他是从学生档案里得知韩红星在银行工作,先请教钱怎么存合算,然后自然而然地提起可儿,说她个头高,按道理得坐到后排,不过位置太靠后会影响听课效率,所以还是顶着压力将她安排在前面的好位置坐。韩红星听了千恩万谢,当即表示将不日拜访。
跟王书玲商量怎么个拜访法,她的主导思想是:新东村那五亩田的租金已涨到两千五,每年在老师身上就按这么多钱花。
每学期只能送一千二百五十元,有语文、英语、数、理、化五门主科老师,该怎么送?王书玲想出的方案是班主任五百,其他四位各二百,不过韩红星知道现在的行情,送五百块钱属于正常,但不足以让收礼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送二百属于白送,收礼人很快会淡忘,就这么多钱,也只能按这种送法。不过问题是,在与班主任老师的通话中,韩红星能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人家将自己在银行里工作看成是高收入群体,所以才不用去打招呼就主动替可儿安排好位置,换一句话说,人家的期望值可能不止五百元。
“送个礼哪这么多名堂?”王书玲见她的方案被否定,干脆表态:“家里还欠着债,索性将钱省下来别送,读小学时每学期都送,也没见哪个老师对可儿的成绩有帮助。”
“不让送的是你,不让可儿输在起跑线上的也是你!”韩红星不认可王书玲:“你以为我想送这个礼?你以为送了礼就能得到老师的帮助?”
“既然得不到帮助,就更不该送这个礼啊?”王书玲不解。
“上次和马如飞打麻将时他说的话你忘了?”韩红星重述马老师的观点:“做老师的想将学生的成绩往好处带很难,想将学生的成绩往差处带简直是太容易,只需打压学生的积极性,让学生对这门功课不感兴趣即可。”
“怎可能有这种事?哪可能有这么缺德的老师?”王书玲认为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
“所以做家长的才情愿送礼,不指望别的,只指望老师能多给学生个好脸色、多一句鼓励的话。”
“那你说这个礼该怎么送?”
“班主任一千,能替可儿保个好座位,遇有情况也好打招呼,另外请班主任约其他老师到饭店来作回客。”韩红星解释理由:“毕竟可儿乖巧,不容易惹老师发火,请其他老师吃顿饭的目的是需要与哪位老师协调关系时好说话。”
转眼间,买断人员离开D行已过一年,从断断续续到行里来闹事的人口中,能大致获悉各人的状况,混得好的有桂主任以及李洋海他们三个,桂主任承包了一百亩农田种棉花,一年下来除去吃用开支、新置办的各种农用工具,净赚了三万元,尝到甜头后决定扩大投资,又包了三百亩农田,准备明年大干一场;李洋海他们去年用六十万买下了一百万的房产,有房租赚不算,据说那块房产现在已值一百五十万,各人赚到了几个买断钱。
也有混得不好的,杨会计刚买断时在他哥哥开的超市里管账,后来姑嫂不和,她情愿到另一家超市去当收银员;汤缺德在一家单位当保安,已变成临工的身份却不改老资格的习气,换了几家单位后索性改行,自己租一间门市,两口子开个粥店,起早贪黑地忙。
要过年了,买断人员往行里跑得更勤,费行长既要忙于旺季营销,还要应付买断人员。牵牛得牵牛鼻子,费行长重点应付汪主任,谈到最后,汪主任还想销酒。费行长赶忙表态:春节能发的福利除了酒可任选一样推销。因为费行长已算过账,只有酒这个东西的价格没个底,所以去年被汪主任一下子宰了五万多,吃了亏才将账算得精——推销其他东西再怎么宰也有底。结果,汪主任找不出贵的东西来赚大的差价,只得谈妥推销香肠给行里,一千斤,每斤十五元,算下来连本带利才一万五。
对于在岗职工来说,过个春节除了忙只有忙,唯有工资不见涨,不过能给大家带来希望的是:有消息说不涨工资不是因为没钱涨,也不是因为不想涨,而是因为不敢涨,因为买断的人正闹得凶,此时涨工资势必会挑起更大的矛盾,等将来改制上市了,D行连名称都换了,买断人员就没资格再来闹,那时才敢替大家涨,因此现在虽工资低,但黎明已在眼前,只需耐心等待。
又一个春天里,周行长迎来了得意的时候。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副行长,一直指望哪天能去掉前面的“副”字,也有机会当家作主,大捞一把赚个富贵。哪想到事实情况是一把手没当上,还被调整了分工,让他名义上仍是二把手,实际上已不如顾行长有地位,正心灰意冷,突然间生出背景来,寻得提拔的机会。
周行长的背景是他小连襟,能有这样的背景挺意外,当年他当上D行的副行长时,这位小连襟还只是人民银行的普通办事员,靠着周行长的帮衬,这位连襟才得机会在单位里当到中层干部。后来金融改革,人民银行内部要分出银监局来,可说是银监局,其实就是从人民银行挑出三个人来另成立机构,办公地点仍在人行大楼里,具体管理什么也没人知道。因为没个底,人行里没人肯去这个新成立的机构,这位连襟被做了工作才勉强肯当银监局的头,后来银监局迅速发展壮大,成了科级单位,让这位连襟出乎意外地当上科级干部,再后来他又得机会调到市银监局,几年打拼当了副局长,成了副处级领导。
银监局与各家银行在业务上的关系是管理与被管理,银行业在经营过程中必然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要不银监局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正因为如此,各家专业银行被银监局查出问题来不可避免,要想少罚款、少通报就得态度积极,因此,银监局在金融系统的地位高、说话分量重。周行长正是因为生出个有用的连襟,才有机会到兄弟行当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