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空庭雨声淅沥,夜风卷起轩窗下的帘子,拂起帷帐。如此凄凉之景。眼前含泪的女子,好似带雨的梨花,那滑落的晶莹泪珠,柔弱中带着无限伤情,让他心软动容。这么多年来,他岂能不懂久居深宫的每一分寂寞,又如何不懂她对他的情意?那所爱非人,求而不得的伤,他不仅懂得,且还感同身受。
越抬手拂去伊人脸上的泪珠,而后将面前这惹人怜惜的女子轻揽入怀,去抚慰她在清冷深宫里的每一分寂寞。那些纲常伦理,世俗礼教,皆抛到了脑后。
皆是同病相怜的人,在缠绵的这一刻仿佛寻到了寄托。多年来,他当她为妹妹,以兄长之礼待之,从未动过半分情,可近日所发生的事情,皆触动了他潜藏在心底那忧虑的思绪,在这样水雾朦胧的雨夜,这样清冷的宫殿,面对含泪犹如带雨梨花的水寒,多日来的压抑伤情,终究是扰乱了他的心智。
床榻之上,怀中这个年轻的女子,同他青梅竹马,相伴成长,此时,他抱着她,吻干她脸上柔弱晶莹的泪痕。身为大燕国太子的他既已背负过暨越人之常伦的大过,又奈何在乎罪加一等呢?
自古以来,美人泪,断人肠,皆是能取人性命的胭脂烫。这道理虽懂,但那美人面上的泪眼婆娑,那犹如梨花带雨的娇弱,谁又能不去爱怜?有时候,断送君子一生宁静的,只是那楚楚的一双泪目。
雨水滴答在房檐,狭长的回廊里,蓉儿端着熬好的姜汤,缓步向寝殿走来,当立在门外的她瞧见殿中之景时,手中端着的汤羹不禁滑落在地,汤碗摔裂之声在冷寂的夜下显得格外突兀·······
春将去,皇城郊外落红一地。田野乡间的树木,枝叶茂盛,尚未凋谢的花儿点缀其中,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发之景。庄稼播种时节已过,阡陌之上,杳无人迹。
宫中,梨花落尽,杏花已谢,枯藤长出枝叶。一片翠绿青葱取代了早前姹紫嫣红之景,充满生机的同时,也未免让宫里人觉得乏味。
自那日从广灵宫宿夜归来之后,高越太子便终日待在东寒宫内,或作画题字,或读书抚琴,或漫步空庭,或静坐轩窗,皆自娱自乐,从未踏出宫门半步。这样的太子越,看似一切皆好,却也总让人觉得好生奇怪。吕尚子终日照料在他左右,颇为无奈。
大燕国的夏季来的甚晚,几场大雨过后,恰逢艳阳高照之日,各宫里的人便将往年沉积的字画书籍搬出来翻晒,以去霉气。
东寒宫内。
“这是殿下何时画的红梅图?画的可当真是极好。”轩子拿着一幅画卷,感叹道。
闻他此言,正在作画的越起身走了过去,接过轩子手中的画卷,仔细的端详着,良久,似想起了什么,喃声道:“问梅苑。”
放下那画卷,便独自向殿外走去。
“殿下你这是去哪?”吕尚子追了出来问道,见殿下脚步匆匆已踏出了宫门,顾不上训斥轩子,便紧追了出去。
此时,问梅苑中早已不见成片的红梅,冬去春来,直至盛夏,苑内一片青葱的翠绿,那梅花盘曲的枝干,现下已是枝叶繁茂。
越缓步穿梭于林苑之中,叹惋时光流逝的同时,也在焦急的寻找着苑内那个活泼灵动的身影。以往,那个精灵般的女子总是突然的出现,站在他的面前,或是在他的背后发出调笑的声音,而现下,越寻遍了整个林苑,也没有找见那女子的身影。
这林苑干净雅致,定是每天都有人看管拾掇,她乃问梅苑宫女,定每天当值在此,现下不见踪影,可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越正独自思忖着,隐约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心中暗喜,转身一看,一位白发老者佝偻着腰身,立在不远处,看着他。那老者虽年迈,但依旧面庞红润,目光炯炯。
越赶紧俯身一拜,老者见状连忙将他扶起。
“敢问这位可是高越太子殿下?”那老者看着他那俊美的脸庞问道。
“正是,敢问老伯是何人?。”
“不敢当,老朽不过区区看园之人而已,现奉命看管问梅苑,此乃盛夏时节,非赏梅之时,不知太子殿下来这问梅苑作甚?”
“越儿来寻一人。”他转过身,看着满目的葱绿,道:“她姓董名萼,乃问梅苑宫女,不知老伯可曾见过?”
“董萼?”那老者喃声念着此名,良久,方接着道:“此女老朽见过,她乃问梅苑专门伺弄梅花的宫女,负责为盛开的红梅剪枝扑雪,现下并非梅花盛开时节,想必,她去了别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