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儿。”班念烈停步,瞧着他,思忖片刻道:“你父王不比你,可出宫游历,可于深山之中缓解苦闷压抑之绪,他只能终日待于燕宫之中,独自面对着中和宫那物是人非之景便罢了,同时还要面对着一个眉眼与你一般无异的小皇子,这该让他如何能释怀?普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更何况他乃一代帝王?而现下,大王已老,难免会对往事耿耿于怀,你作为太子,理应多去理解。”
“夫子教训的是,越儿谨记,遂不管父王对越儿有再多的不满,越儿都会淡然处之。”
高越俯身一拜道,抬眸之间,恰瞧见从庭中路过的玉菡,她正手执几株杏花枝往这边缓步走来,待瞧见了两人,便冲他们微微一拜,道:
“玉菡拜见太子殿下,见过班大人。”
“你这是在作何?”高越瞧着她手中的杏花枝问道。
“原是于后花园中漫步,瞧见这杏花开的甚好,清香一人,便折来了几株,想置于宫殿之中装点一二。”
言罢,她方俯身拜别,便又带着侍女缓步朝殿内走去。此时,班念烈瞧着那女子远去的倩影,方问道:“她可是卢丞相之女,卢玉菡?”
“正是。”
“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当真是妙极。”他捋须喃声道,而后转眼瞧着身旁的高越,问:“越儿可否告知夫子,为何会将此女子也留于宫中?”
“她乃重情重义之人,对越儿也是痴心一片,遂,越儿不忍辜负。”
“恐怕缘由不止如此。”班念烈悠声道。
听了此话,高越垂眸沉思了片刻,方抬起沉静的眼眸,缓声道:“她乃丞相之女,不管爱与不爱,越儿将她留于宫中,不过是身边多了个女子罢了,但能因此于朝中得到卢丞相的拥护,拉拢人心,才是正理。”
“好!”班念烈听罢,连声称赞道,“越儿能有此权力之见甚好,身在帝王之家,万事不可太过儿女情长,当以权益为重,该爱的,则爱,该利用的,则利用,如此区分开来,不可有半分心软,才能成就最为无情的帝王。”
“夫子可是在言越儿无情?”
“非也。”班念烈笑着,瞧着他道,“越儿乃天底下最为有情之人,但多情自古皆殇,遂夫子需当告诫你,情之一字,只忠于一人便可,其余便是陪衬,那葭儿,虽乃民间女子,但生性纯良,毫无虚荣浮华争宠斗艳之心,你留她在身边,于前朝即可安心政事,于后宫又可尽享清闲,当真是再好不过。”
听了此话,高越神色淡然,良久不曾接话。那日,送走班夫子之后,他独自回到大殿之中,瞧着殿内那一派和乐之景,不禁于唇角勾起一抹惔笑。黄昏之时,华翠宫中派人来接小皇子回了宫,待寻儿走后,玩乐的众宫人皆散去,整个东寒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宁寂。此刻,斜阳的余晖落于树梢之上,晚风轻拂,庭内的轩竹发出微弱的声响,身着薄衫的越静坐于殿阶前,瞧着枝头的残阳,细感着这刻骨的宁寂。小葭儿偎依在他的身旁,同他一道瞧着那宫墙露头的枝丫,只是,夕阳余晖太甚,晃得她杏眸微眯。
“入宫多日,葭儿住的可还习惯?可想于宫中长留?”
他沉静的声音响于耳畔,葭儿听之,轻声答:“一切甚好,葭儿只想陪在仪止哥哥身边。”
“深宫清寂,岁月无终,那有朝一日,葭儿可会觉得烦闷?”
“定当不会。”
宁寂的庭院之中,两人一问一答。她躬身偎依在自个儿右肩的模样甚为乖巧安静,犹惹人怜。此刻,越垂下眼眸,透过斜阳的余晖瞧着身旁的少女,只见她的碎发温顺垂下,遮于额角之上,在夕阳中,影影绰绰,让人心动。见之良久,他眸光柔和,方才柔声道:
“葭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