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旁散落的一些空壳延伸到了桌下,顺着轨迹便又发现地面上也到处都是撒落的空壳,仿佛是她吃完之后随手丢弃的一般,但莫少英知道叶千雪绝不会如此随性,她不论做什么都是个极有规矩的蠢女人。
“既如此,这么做必定有她的原因。”
莫少英不死心地俯下身,甚至趴在地上借着烛火微弱的光线仔细找了起来,待得左右寻了个遍终于在床底下寻见了一圈摆放得整齐划一的空壳,瞧那图形不就像那……像那棋子?
是了,围棋的棋子,围棋的棋盘!这岂不就是京城长安的“全貌”?
莫少英白天才听她说过长安布局,没曾想此刻就派上了用场,他兴奋地将油灯凑近前去细细揣摩,果然发现板栗空壳群中有着两粒异类存在。
一个是被咬过一口只剩下半粒的栗肉,一个是剥了壳却完整的栗肉,两者相处的距离也并不算太远,也仅有几颗空壳的距离。
莫少英来回看了看,一手捡起一个翻过来又瞧了瞧,便见那完整的栗子肉底部用栗壳刻着一个小小的“天”字,而另一半上除了一对牙印外啥都没有。
瞧到这里,莫少英心中一乐、笑出了声来,顺手又将那两粒栗肉一股脑儿地丢进了嘴里,美滋滋地道:“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嘴上不肯求我却偏要玩这些三岁稚子才玩的把戏,不过既然吃了你剥的栗子就勉为其难陪你走上一遭。”
殊不知他沉浸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中时,自己岂不也是半斤八两,又在自欺欺人了。
莫少英吹灭火折,一脚踢乱“板栗地图”,轻步而出反手将房门回复原状,看了看院内漆黑的四周,略一思忖又不放心地将自己的房门关紧从窗户中跳了出去。
彼时,天清气冷,夜色昧然。
长安城中除了执行宵禁的一队队例行巡守的士卒外,并没有多少人会在如此寒冷的冬夜出行,当然也就没有人会注意到在屋舍楼阁间,飞檐陡壁上高来高去的叶千雪了。
踩着湿滑的檐脊,叶千雪此刻心情多少有些忐忑,因为之前根本没有机会去准备,慢说装束上未着夜行衣,就连武器也只是揣在兜里的一把糖炒栗子而已。
她白日里一进天星庄分庄便关起门不见任何人,倒并非全是为了与莫少英置气,不过是借此机会掩人耳目,好独自回忆京兆府内的全貌以及岗哨的布局位置,那桌上被莫少英一掌毁去大半的“布局”,其用意便在此处。
而回忆这些对于叶千雪来说并非太大的难事,因为就算是皇宫内院的禁军布局,也均是由其父叶天朔一手操办亲自布置,将每一个岗哨都分配到了最恰当的位置上。
至于那京兆府上下的防卫虽非亲办,但每年都会有一份京城各处的城防布局图交到叶天朔手上,经过他的增删补备再命人抄录到《万安集》补遗中以供后世参阅。叶千雪闲来无事便只能瞧这些打发时日,所以对她来说需要的只是安静的回忆。
想必此刻叶千雪纠结的是另一件事情。她不知那副由栗子组成的“京城缩略图”会不会被莫少英恰巧寻到,寻到之后又会不会拉下脸来找自己。
白日里她本已想好不再错下去,可到了晚间又鬼使神差地将那副地图摆在了暗处,她说不清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想来只觉有些矫情,甚至有些虚伪了,还是不要叫他瞧见的好。
殊不知她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实在是每个正在经历情事的男女或多或少都会有的感觉,她早已不知不觉深陷其中,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