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是所谓的仙术了。那时候的邵青云已经在这世界上活了近四十年了,虽然有无邪陪着他,他也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挨过了这么多年,活过了比一般的狐狸都要多的年月,渐渐开始觉得这个所谓的活生生的世界到处弥漫着死气。
那个时候的邵青云已经不会很经常的想起雨儿了,也不会在一想起雨儿眼眶下的毛就会湿嗒嗒的呼一圈了。
无邪丢给他一本册子,将他扔进了山洞,在洞口布下了据说一千年才会自动解开的结界。
洞里什么都没有。邵青云很快饿到全身无力,可是他根本没有办法破除结界。被逼到实在没有没有办法的邵青云开始忍着饥饿耐着性子研究册子。
他在洞里真的是待了很久。
等到他可以幻化出人形的时候,他就明白那结界并不如传说中那样,而是当自己的法术修炼到一定境界时才会自动解开。
邵青云站起身来将莹白的玉镯子套到自己左手腕上,手心燃出一簇火焰将那泛黄的册子烧了个干净。
抖了抖身上的袍子,他迈步轻轻松松的便出了山洞。
欺云山远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
万物生长的声音陡然传进邵青云的耳朵里,整个欺云山热闹的不像话。植物抽芽的声音,大型动物弓着身子准备进攻的声音,蝴蝶翅膀在风中扇动的声音,山脚下水流的哗哗声……
雨儿与父亲埋葬的悬崖上长出了大片大片的荒草,被邵青云一把火燃尽后还能看到两个微微鼓起的小土堆。
无邪当初最喜欢坐着发呆的悬崖上垂着一帘瀑布,那块大石被水流击打的光滑却仍然坚挺的矗立在原地,邵青云一个跃身便站到了大石上——这里是整座欺云山视野最好的地方。
邵青云不知自己在山洞里待了多久,但他总知道的,那是很久很久。
久到他已经完全认不清欺云山了。
站在大石上他看不到山脚,只看到一片一片的树林和东方升起的一轮红日。
天地显得那样大。比他当初仍是只小狐狸时还要大。
邵青云挫败的站在大石上,水花溅到他幻化出来的袍子上,他下意识的蹲下身来捧了一捧水凑到嘴边。
只觉得入口的都是酒香。
他将那河与瀑布唤作“碎星”,只因那时无邪眼中的泪光便如夜幕里漫天的碎星一般。
无邪不见了,整座青云山没有一个人影。
无邪留给他的,只有一只鞋。他认得那只鞋。
邵青云收拾好心情便下了山。揣着那只鞋。皇帝不是当初的皇帝,朝代不是当初的朝代,欺云村不是当初的欺云村,人世间那么多的面孔没有一张会让他有亲切感。
邵青云说他在那一刻明白了无邪口中的心死。或许很多年以前他的心就是死的了——邵青云想起了无邪的话。
心死之人易走仙途。
邵青云开始一个人在民间游荡。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世界处处透着虚假。不是说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亦不是说高官权臣之间的虚与委蛇。而是这个世界。
像是个假的。
于是邵青云愈加心如死水。
他在民间游荡了许多年。他混迹过朝堂,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厌倦人类厌恶的嘴脸。他参与江湖,看不惯正义之士口中的正义而为所谓魔教力挽狂澜。他在小城之中开着茶肆,亦见惯了人面兽心的黑心人。
于是邵青云开始做一个旁观者,他看着忠臣被冤,看着少女被辱,却从来都是睁着一双淡漠的眸子,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