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继武看孙玉民的神情和反应,他基本上可以肯定,鬼子进占全椒县城和孙玉民他们进入大墅镇和肥东县城完全是巧合。
孙玉民无法告诉他说鬼子之所以不进攻大墅镇是因为他们要打徐州,暂时没有精力去管合肥这条线。就算他真的说出来,徐继武也绝对不会相信。所以孙玉民只能附合他的话:“徐将军都弄不明白的事,卑职就更是一踏糊涂了。”
说完这句话,孙玉民突然记起自己还有一堆人在师部外面挨冻,忙对徐继武说:“徐将军,卑职还有一帮子属下还在师部外面吹风,想请您给他们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能取暖就行。”
徐继武也感觉到了自己这件事做得有点出格,这个姓孙的不但没有生气,对自己还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既然人家已经开口,也不好抹了他的面子,于是对身边的副官说:“去找家舒适点的旅馆,安排孙团长的人住进去。”
孙玉民对李铁胆和虎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跟着那个副官一起走了出去。
徐继武和孙玉民俩在会客室又聊了一会南京城和教导总队的事情,当副官回来报告时,孙玉民发现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他有点佩服自己,同一个完全没有共同话题的人居然聊了近一个小时。徐继武还意犹未尽,想和这个给足他虚荣心和面子的中央军王牌主力团长再聊聊,孙玉民却借口伤势未愈,告辞而去,徐继武只得派副官送他去旅馆休息。
来到了旅馆,方才发现陈芸和陆曼两个女人都在旅馆大堂等着他,这让他有点受宠若惊。刚想上去同她们俩说话,两个女人却扭着屁股,头也不回的一起上楼回去了房间。
孙玉民感到莫名其妙,想不通这两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二天大清早,徐继武的副官就过来领孙玉民等人去了一家餐馆,吃了一顿丰富的早餐。小玉英还在生昨天让人家关了大半天的气,不仅吃了不少,还让店家给她打包了一大堆,看得那副官目瞪口呆。
桂永清也得到了孙玉民平安归来的消息,很是高兴,军线电话直接打到了48师师部。
南京保卫战虽然是以失败告终,教导总队也几乎全军覆没,但是三支德械师表现出来的强悍战力和不畏死不退却的精神,让老蒋大为赞赏。特别是当桂永清将孙玉民所赠日军佐官刀送与蒋光头时,得到了他很高的评价。老蒋立马表态将46师和教导总队残部合并,任命桂永清为师长,周振强和李良荣为副师长,部队立即开往河南开封整编集训。
桂永清从一个师级编制但缺编三个团的教导总队总队长一跃而成满编的主力师师长,这让他高兴得合不拢嘴,此时又得周振强报告说孙玉民带着残兵死里逃生,人现在在48师师部里,他更加兴奋起来。光华门一战,教导总队的威名大多是这个临危受命的年轻人打出来的,更何况他桂永清还欠人家一条命。有了这层关系,他自上次在阵地上认出孙玉民时,就已经把其看作自己的心腹。正要履新之际,心腹来投,不正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吗!
所以桂永清催促孙玉民抓紧时间赶到武汉同他和周振强会合,然后再去开封整编部队。
孙玉民对桂永清打来的电话不是很感冒,他对这个把自己视为得力干将和心腹的上级没有太多好感,只是他不明白的是这个总队长一开口就在询问陆曼的情况,让他非常的不理解,不过他也没有去细想,只以为是桂总座担心一个弱女生而已。
徐继武理解桂永清的想法,专程派了三辆卡车送他们去武汉,临走时还送了二百大洋给孙玉民作路上的盘缠。
一路的畅通无阻,使孙玉民他们仅仅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跑完了近四百公里的路途。
一路上陈芸都不是很高兴,她知道两个人将要暂时分别,再次相见时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自己当初的决定还没有完成,虽然自己和他敞开心扉地谈过,但这个男人却一直推拖说时间未到,然后就找各种由头叉开话题。
难道他真的不愿意同自己走在一起,不愿意投身到抵抗侵略解放全民族的伟大事业当中去吗?陈芸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陈芸这张挂满心事的脸让孙玉民很是心痛,他没法对自己心爱的这个女人说明白事情的缘由和真相。他为什么不跟她去西北是因为他不能让在光华门牺牲的近万将士就此溧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他不能让这些英雄的家人们付出了失去亲人的代价后,还穷困潦倒地过不下去生活,还要受尽别人的欺负和凌辱,他要为他们做点什么,哪怕是为这些人博到一个尊重。
当他完成了这个自己给自己赋予的使命后,他必将义务反顾地投身到我党神圣而光荣的事业中!这一天肯定会终究会来临,只是不是现在。
陈芸的希冀和孙玉民的坚毅,暂时就像是两条平行的线,产生不了交集。他们需要一股力量,推使他们都作出改变。邓秀芬很想做这股力量,还有她的石头,这个木讷的家伙,还算是一个充满激情和热血澎湃的勇士,江边刘家村他顶撞孙玉民,迫使孙玉民不得不改变绕道而行的想法,救出了几十号人。虽然过程很凶险,但是石头至少没让她失望。
邓秀芬相信,凭陈芸的努力,再加上自己和石头的添砖加瓦,这个看起来冰冷实际内心火热的男人一定会走上光明之路。
陆曼这两日在车厢里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段时间和孙玉民的接触,让她深深地迷恋上了这个男人,但是她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她不想也不愿意去横刀夺爱。换种情况,如果说真的如愿以偿从陈芸那里抢到了这个男人,自己的家人会同意吗?绝对不会,这次她硬留在南京,对深爱着她的兄长和父亲造成的伤害和打击,是她想象不到的。
小玉英倒是挺老实,从初坐卡车的兴奋,到后来慢慢的腻味,到最后开始晕车,这个像野小子一样的丫头,终于是瘫倒了,在这颠簸的车厢里,她像个醉鬼一样,时不时地扶着车尾门呕吐着。还好有着董文彬和小野原平争先恐后,唯恐不周的照顾。
刘文智的伤也稳定下来,击穿了肺叶,让嗜烟的他硬生生地把烟给戒掉了,每天躺在垫得软软的车厢里,看着董文彬和小野原平两个人像仆人一样的伺候着他的妺子,常常露出羡慕的眼光。他没发现,还有一个小山子也总在盯着那三个没有停歇的人,眼里的羡慕并不比他这个当哥哥的少。
整个车厢的人时不时地被那鼾声如雷的大块头给吵到,这个家伙除了吃饭,就总是蒙头大睡,连停车休息方便都不去。孙玉民对于这个莽夫似的李铁胆有种深深地喜欢,只是他没有这种念头表现出来,他担心一旦说出来,以后就治不了这个蛮牛般的得力干将。还有一点就是,李铁胆是周海南带来的人中唯一剩下的一个,孙玉民觉得他欠着他们很多很多。
张小虎带着他的兵们坐在最后一辆车上,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他看着前面车上坐着的那些有说有笑的女学生们,突然间觉得,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很多美好,自己并不是只有带兵打仗这一件事可以去做。
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傍晚,孙玉民带着这一批从死亡囚笼南京城里逃出来的人们,到达了他们这次路途的终点,到达了被称为华中重镇的民国政府临时陪都: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