娰苏明有些微醉,摇晃着空水袋笑道:“这仇就这么算了?”
陈音点了点头,释然说道:“算了吧,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可能在我弟弟看来,他也算死得其所吧,毕竟他在行事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如果他真的把夫差招了出来,反倒是有悖于他的信念。”
“你的意思是这事儿不能怨夫差?”
“也许是的,毕竟我弟弟在信念和生命之间选择了信念,嗯……”陈音沉默了片刻,又说道:“信念往往比生命更加重要吧。”
娰苏明反驳道:“哼,胡扯,年轻的时候我也觉得信念大于一切,只要能够按照自己的信念行事,什么后果都不用考虑,生死之大却看得如同儿戏一般。后来年龄越来越大,所背负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不但愈发怀疑自己曾经坚持的信念,也愈发的胆小怕死了。”
“是啊,这么说来,还是年轻的时候好,不用考虑那么多。”
“哼,年轻的时候傻。”
“哈哈,说的对,说得对啊!”陈音拍了拍娰苏明的肩膀,笑着说道。
娰苏明也笑着摇了摇头,气氛很快又安静下来,尴尬了好一会儿,娰苏明才说道:“信念与生命,到底哪个更重要?”
“我不知道。”
娰苏明自问自答:“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事而异吧……”
“你以后还会回吴国么?”
“我必须得回去,我得救伍相国。”
“如果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呢?”
“在所不惜!”
“呵呵,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呢。”
娰苏明自嘲道:“看来,即使了这个岁数,我依然是个傻子。”
“别这么说。”
“哎,年轻的时候我也有自己的信念,并决心为了信念而奋斗,无论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可是,在追逐信念的道路上,我一次又一次做出了违背信念的事情,最后我一事无成,而那个曾经坚持的信念也被消耗的无影无踪,成了追逐信念过程中所付出的代价。如今,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煎熬等待着剩余的生命。”
“我没有你那样的信念,若不是弟弟的事情,我可能只会平平淡淡的射上一辈子箭。”
“那你是幸运的,至少免去了很多痛苦。”
陈音摇了摇头,“并没有,我的痛苦和你一样多。”
“哈哈,好吧,你说一样就一样吧。”娰苏明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准备离开。
“娰兄!”陈音叫住娰苏明。
“嗯?”
“孩子们的事情呢?”
“呵呵,随他们吧,按规矩来就是了。”
“可是你的女儿和张循已有婚约了。”
“没关系,他们的事儿我一点儿都不在乎,况且,未来会发生什么,可能都是命运安排好的,不要试图去改变什么,就顺其自然吧。”
说罢,娰苏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次日清晨,姑苏城里,公皙然正打算出门,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公皙大人!公皙大人!”
公皙然打开院门,只见门外跪拜着三个人,带头的那个正是香料厂的工头,工头见到公皙然,便赶忙磕头道:“还望大人为小人们做主啊!”
公皙然连忙将三人扶起,行礼道:“三位,请慢慢说吧。”
工头一脸愁容的说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啊!和予公子遭迫害出逃之后,弟兄们各个都没松懈了,一直在好好做工,大家都相信和予公子的人品,知道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是啊!”
“是啊!”
另外两个工人点头附和,工头继续说道:“和予公子可真是心善!对我们穷人特别好!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都在等着公子回来!”
“就是!等公子回来!”
“公子是大好人!”
公皙然说道:“大家先安心工作吧,过几天,我会到香厂去看看的。”
工头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急切说道:“大人!难道您还不知道么?香厂出大事了!”
公皙然没有说话,面无表情。
工头急忙解释道:“大人!昨天太宰大人家的尺略公子把香厂接管了!难道您不知道哇!?”
“哦……”公皙然点了点头。
“那尺略公子说以后香厂就由他管了!而且还告诉我们,谁要是知道了和予公子的下落,就揭发给他,他有重赏!”
“那个尺略肥头大耳!一看就不是好人!”
“就是就是!哪像咱们和予公子啊!”
两个工人议论纷纷。
公皙然轻轻皱眉,关切的问道:“尺略是否削减了你们的收入?”
这话一下戳到了工头痛处,工头连忙跪下哭嚎道:“大人啊!您不知道啊!那个尺略可是把我们害惨了!他不仅要求我们每天多干一个时辰,还扣减了一半的工钱。更甚至啊,原本昨天该吃肉的,却也换成了糙饭!”
公皙然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会去找尺略谈谈的,你们先安心工作吧,这事情我会处理。”
三个工人一齐痛哭起来。
“大人啊!为小人们做主啊!”
“大人啊!和予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您管管我们好不好啊!求求您了!”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劈头盖脸砸了过来,“大胆刁民!竟敢在公皙大人门前造次!”
工人们转身一看,又是惊慌又是痛恶,却又连忙收住声音,身体也因为害怕而下意识的蜷缩起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尺略,只见他挪动着肥大的身躯,带着四个打手招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