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巩老神情悲愤至极,眼中浊泪滚滚。小道士心生怜悯,为他奉上香茶。
擦干眼泪,巩老继续说道:“再经过二十几年的发展,信奉白衣大仙的人已是极多,供奉白衣大仙的人更是无数。而我巩家,已成了绍兴府当仁不让的第一世家。历任知府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白衣大仙庙,上一柱万金香,然后奉上拜贴,求见神使!只有一任姓王的知府自恃风骨,不肯屈从。而结果就是,他在任半年,发出的任何政令都出不得府衙。不过一年,告他状的人无数。王知府终大恐,跪在巩家门前苦求。可巩清正理都不理他。王知府惊惧之下,告病辞官。这样,才捡回了一条命。”
“那声势,别说萧山县,便是整个绍兴府,我巩家已成了事实上的王,其显赫之处,无人可及。而仗着巩家家势,家中子弟也开始为非作歹,犯下诸多罪孽,巩家再不是从前的耕读之家!”
“巩清正死后,他儿子巩德正继承神使之位。而那时,白衣大仙在绍兴府的声名之盛,已不可能再进一步。”
“巩清正和巩德正苦心等待的时机,终于成熟!”
“当上神使后,巩德正就着手创立白衣教。他用了两年多时间,精心准备了白衣教的教义,再发展了数名骨干,和一批白衣教徒。一切准备妥当,巩德正就要亮出白衣仙教的旗号,借建‘地上神国’之名,发动绍兴府十几万信徒,揭竿而起,兵锋直指临安,去谋夺这大宋的万里江山!”
“一切正按计划进行时,变故忽生。”
“这场变故,起因却是在于我。”
说到这,巩老得意地一笑:“三十年前,我背着悖伦的奇耻大辱,离开了巩家。在外每一天,我无时无刻不曾忘却这个屈辱。于是飘泊二十年后,我又回到了河西村。”
“我隐姓埋名,装扮成乞丐,躲在暗处,细心观察着巩家父子的一举一动。在发现巩德正的异常后,我私下求见萧山县的县令王知意。”
“萧山县数任知县中,这王知县是个难得的好官。我之前处心积虑地和他接触过几次,在取得了他的信任后,告诉过他我的身份,还有自己对巩家父子的担心。王知县深以为然,也在暗中给了我不少帮助。”
“得到我的密报后,王知县大惊。可萧山县已着实成了巩家的地盘,谁也不知道,县衙上下有多少白衣大仙的信徒。所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都不能调查清楚。苦思两天后,王知县一咬牙,跳过绍兴府衙,做了个借口离开萧山,去求见他的座师,当朝两浙路监察御史李大人。”
“面见李大人后,王知县将萧山白衣邪教的事说了个干净,且说的言辞确凿,严重无比。李大人一听大惊,立即禀告朝廷。于是朝廷派了踏前军,前来镇压白衣教!”
“踏前军一开始是秘密行军,急行而来,一来便打了白衣邪教一个措手不及。巩德正逼不得已,仓皇逃窜,暗中的无数布置便再派不上用场。”
“那时我还以为,白衣邪教会就此崩溃。却不曾想,真进了萧山后,踏前军却昏招连出,将大好的局面毁于一旦!”
“踏前军一出错,巩德正便冒了出来,正式打出白衣教的旗号,在信徒中宣扬他的邪教教义。不是不说,他们父子准备的极是充分,那教义很是蛊惑人心。更适逢踏前军不由分说,砸了白衣大仙庙,激起了萧山无数信徒心中无尽的愤怒。于是短短几日,萧山的无数信徒几乎都变成了邪教教徒,便连萧山的士绅,也因为被踏前军敲诈勒索一事,而明里暗里地支持白衣邪教。一时萧山大乱,迫在眉睫!”
“我当时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我还能怎么办,堂堂的王知县,正宗的朝廷命官,都被巩德正带人冲进了县衙,就在大堂上砍下了脑袋,挂在了县衙门口,我一个老人,还能做什么?”
“我只以为,萧山大乱已不可阻挡。只要近万乱民攻破踏前军军营,得了兵甲粮草,冲出萧山,那绍兴府的十数万信徒必会纷纷响应。短短时日内,绍兴府定会彻底落入白衣教徒之手。到得那时,天下大惊不说,临安怕真会危险!”
“可就在这时,一夜之间白衣教惨败。巩德胜和巩德长身死不说,那蛊惑人心的邪教教义也生生被戳破,再也迷惑不了人。只是一夜之间,原本得意无比的白衣教徒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那些没来得逃跑的,都被原来的信徒举报,被抓进了踏前军。”
“啧啧,我今年五十有六,可活了这么久,也对萧山这十几日的变故,深感不可思议。先是白衣教大败,眼看吹起的一点火便要灭了。可不过几天,白衣教便大胜,那点火已是烧遍了半边天。可正红火时,一夜之间,这火竟彻底熄了个干净!”
“这变故,真真是让人目不暇给啊!”
小道士直到此时,才明白事情的前后经过。也直到此时,才知道那一天竟已是如此凶险!
毫不客气地说,若非自己赶到的及时,再妙招迭出,别说萧山,整个绍兴府,现在都已陷入火海之中,和血海之中!
这才是,活人无数啊!
小道士沾沾自喜了一阵后,再请教道:“这么说来,起初这白衣大仙庙之所以灵验,其实是因为令姑姑道术高深,跟那什么白蛇,根本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