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奕答道:“姑姑错便错在自请求药这一步。一个小小末等近侍,还是个指入偏院的,怎么会能与雨霁姑姑能说上话?即便是沾亲带故能与雨霁姑姑说上话的,以你的身份要出入那小院亦是困难,更罔提去求如此珍贵之药。纵是我近来得了王爷青眼的,你也不该如此笃定能求药才是。”
月白心头一悸,道:“竟是如此大错,我却还未察觉,实在蠢钝。”
“姑姑你并非蠢钝,而是善良。”容子奕站起身,走近月白,“若是姑姑心中无善,此刻恐怕浩然已是一尸两命也未可知。这高门深院里,善良本是最无用处的东西,而于我而言,却是人与人之间的根本。”说着,他向月白拘一礼,道:“容某愿今后之路,能与姑姑同行,不知姑姑可愿意?”
月白闻言心中颇有感慨,未作一丝犹疑便起身回福一礼道:“能侍奉公子,是我的福分。”
容子奕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委屈姑姑了,如今姑姑当可回复真身,不至该如何称呼姑姑?”
月白福一礼,道:“奴婢旧名锦绣,”她抬起头,一双眸子望住容子奕,眼神坚定而从容,“从此以后,便是月白。”
既是表了忠心的,月白再为容子奕筹谋时,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她到底是王爷贴身掌事姑姑,虽往日职责只是驻守书房、不似雨霁般把握全府,对府中人事却也知晓不少。
据月白言,凰国制下,亲王可立正妃一名、侧妃两名,其余侍公子不限。如今这西院里除却容子奕共有三位公子,皆是侍公子身份。
“远公子已入府两年,是最早入府的,来历却是成谜,奴婢只知是有一日王爷上朝回来带回了远公子,没几日便册了侍公子的名分。来的头一个月,远公子几乎粒米未进,只喝些茶水,终日只知破口大骂、将王府上下里外连着殿下都骂了个遍。殿下知道了也不拦也不问,只吩咐在茶水里悄悄融些滋补的药丸好叫远公子不至饿死。后来不知怎的,远公子突然就好了,不再绝食,一切行止也与常人无异。到如今王爷若进西院,十回有九回都是去远公子的风远阁谈诗手棋。”月白将院中三位的故事来历娓娓道来,“画公子与秦公子同住在香雪苑。画公子是老国舅亲自送来的,原本是官院里唱曲的哥儿,模样身段是三位公子里最拔尖的,只是王爷不太爱听曲儿,也不太中意画公子的娇嗲气,对画公子从来没什么好脸色。但画公子到底是官院里出来的,惯会逢迎,无论怎样多是笑口盈盈的,倒也安分知进退,不惹王爷烦心。至于秦公子,是头两个月新进的府。他本是入宫选秀的秀子,样貌、学识都无可挑剔,可惜身家却不很清白,陛下便随手赐给了殿下。”说到此处,月白压低声音,道:“三人中最不得宠的便是秦公子,因初入府时胡言妄语惹怒了王爷,王爷虽为全陛下面子册了他身份,至今却未再去探过他一次,真是可怜。”
讲完了那三位的来历,月白福一礼告退道:“如此奴婢便先去打点准备,稍后再来请公子。”
月白去后,容子奕独坐着只觉心中惶惶,便索性在自己这新居中走走看看。方才来时心事重重兼且在轿中,未能好好观景,如今自己个儿在院中步行,容子奕倒觉得院中景色颇有趣致。院中格局乃是一楼带一院,楼小而院大,显得广阔得很,又清静的很。小楼一楼为厅、连带着书房、厢房一类;二楼为居,推开窗便可见院中满园巧心设计的流水亭台,恍若天成的景致倒与以往他独自个儿隐居浮流孤山的光景有些相似,只是如今忆起往事已如同隔世。容子奕信步走到水畔,望住自己在水中的影像,扯出一个苦笑,自叹道:“既来之,则安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