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离自然是知道的。名义上有着高贵血统、实际上却是外来人的东木风,便是这不二的人选。若由容子奕产下看似身份尊贵实则不堪考验的长女,可以诱出存着不轨之心的朝臣之余亦解了女帝对愉亲王府的疑虑,同时亦可使容子奕的忠心愈发稳固几分,实可谓是一举多得。
只是,景离却不愿这样做。
见景离沉默不答,远风转眼望向乐意之,道:“王夫心中,可有人选?”
乐意之落一子,道:“我以为,香雪苑的秦氏甚佳。”
“哦?”远风倒未料到乐意之会如此作答,饶有趣味地追问道:“愿闻其详。”
乐意之静静看住远风,道:“我知道无论殿下或是远兄甚至是女帝陛下,心中最佳的人选当是东秋妃。然而若为殿下长远筹谋,愉亲王府不可有外间来的不明血脉、尤其这血脉名义上假冠为东氏之后。世事难料,既是陛下此回望着殿下如此做,可若日后陛下反悔追究,殿下有如此血脉后裔便是实打实的罪证。即使陛下言而有信,不会反口,来日若有有心人追查,亦会后患无穷。是而我以为,殿下断不可留下如此隐患。”顿一顿,他接着道:“秦飞卿虽是个不足为道的商贾之子,然而秦氏背后关联的,乃是言氏一系。四年前的逼宫虽无确凿证据指向言氏,但言氏在其中的作用朝中人皆是心知肚明。近年来言氏借着朝局重洗势力愈发坐大,陛下虽素来视言氏一系为眼中钉,也唯有强自忍耐,晋封了言氏的儿子为唯一贵妃。如今言贵妃已倒,言氏再难有子可攀后宫。此时若秦飞卿得殿下长女,言氏一系恐怕必会因此有所妄动。届时殿下便可助陛下拔除言氏一系,平稳朝局以外亦可一肃陛下心中对殿下的疑虑。”
乐意之此计甚是周全,远风不由抚掌道:“王夫果然好计谋,我竟是没想到。”
景离听了此计,亦是微微舒一口气。她未再多作思虑,便道:“好,就依意之之言。”
既是险局已解,这乐意之也瞧过了,远风便欲去了。随意掷一棋子,远风摇头认输道:“好了,此局又是我输了。” 站起身,他告辞道:“棋下完了,我就不在此打扰你两个了。” 因是景离素来不与远风拘泥礼数一类,远风说罢便大咧咧地转身去了。
乐意之望一回远风的背影,向景离问道:“这便是陛下心念之人?气质行止果然与众不同。”乐意之此言乃是真心夸赞。因为生长于朝堂间,乐意之所见皆是些如自己一般拘于礼制之人,从未见过远风这般气质卓然、行止由心之人,心中对他自是颇为欣赏。
景离微微一笑,道:“远哥哥生长于山野间,行止自是肆意些。你不晓得,初来此处时他可是叫骂连天,如今这模样已是极好了。”
乐意之“嗯”一声,吃一口茶,道:“他今日来,恐怕本是要代你对我说些你不便说的话罢。如此看来,他对你倒也很有几分心。”
景离一怔,不知如何接话。
乐意之并不欲追究,另起话头道:“在远风眼中,谈及子嗣一事,若是容子奕殿下便无法向我开口,若是别个便无需他多言。看来即使是在旁人眼中,容子奕在殿下心目中仍是与别人不同的。”回想方才远风与景离对于容子奕和秦飞卿截然不同的态度,乐意之也晓得再做回避亦只是自欺欺人。放下茶杯坐直身子,乐意之道:“我想见一见这东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