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苏醒这一年来,有做过什么不值得信任的事情么?当年九州时代被群仙反对,还可以归结为联合九仙尊扫荡内部阻力的时候,杀人太多,杀孽缠身。可是在和平的相州,王九到现在都还没对人类开过杀戒,这圣宗宗主的不信任是从何而来?
“因为我找不到你的人生目标。”宗主说道,“总结你苏醒后这一年的所作所为,随波逐流四个字算是最好的总结词了。”
王九想了想,觉得这个总结也没有错。
的确是随波逐流,因为他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事可做。
天外神剑的诞生是为了消灭魔族,如今魔皇已死,万千魔族灰飞烟灭,只残留了极少数魔精,苟延残喘于混沌,再也没有威胁到人类文明的能力。尽管混沌潮汐中还存在着一定的不确定性,但相州文明展现出的生机勃勃,也足以抵消这些不确定性。
所以,王九并没有迫切的行动理由,随波逐流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跟在一号坐骑身边,如当年的老朋友们所说的那样,享受生活,有什么不好呢?
“如果只是普通人,随波逐流当然没有错,但对于天外神剑来说,所谓随波逐流,几乎必然会变成推波助澜,兴风作浪,因为你的体量太大了,这个世界禁受不起你的随波逐流。就比如青云大比,因为你的随波逐流,本不该取得冠军的沈轻茗拿到了冠军。因为你的随波逐流,沈城城主沈若石提前隐退,沈城格局大变。因为你的随波逐流,金玉城更是动荡不休!而剑灵前辈,你苏醒至今还不到一年,力量恢复不足当年的百分之一!”
听到这里,王九顿时理解了宗主的忧虑。
所谓随波逐流,换个角度来看,其实就是随心所欲。一个力量弱小的人当然可以随心所欲,社会秩序足以约束他的行为。但强如天外神剑,一旦随心所欲起来,有谁能约束得了他?
宗主又叹息道:“如果剑灵前辈你只是单纯的随波逐流,倒也罢了,以天外神剑的心性智慧,只身一人行走人间,只会消除人间不平,促进文明向前。但偏偏你从苏醒开始,身边就有人紧密相伴,先是沈轻茗,后来又来个赵沉露。纤尘不染的神剑自复生开始就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所以才会有后面接二连三的闹剧,而现在你与赵沉露汇合,我实在难以想象,你们两人能做出多大的事情来,更难以想象,万一有第二个,第三个赵沉露出现,这个相州,可禁得起你们这些人折腾?赵沉露她苏醒时只是个初生不久的婴儿,但15岁时就拿到了金玉大比的冠军,20岁前便成为了世家之主,极大扭曲了赵家的正常历史进程。那如果再有李沉露、商沉露出现,现在的相州文明,顷刻间就要土崩瓦解!”
王九听着,默然不语。
宗主则说道:“或许我这番话在别人听来,纯粹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你们都是拯救过世界的大英雄,大圣人,拥有今人难以企及的智慧和力量,只会带领我们更快速地走向复兴。但是,我毕竟不是别人,而是圣宗宗主,我不会那么简单地去思考问题。剑灵前辈,你应该听过我们圣宗的那句古话,圣宗是天下人的圣宗,不是圣宗人的圣宗。为什么要有这句话?就是因为从初代开始,我们便担心圣宗有朝一日会变得对落后于自己的底层失去同情,失去理解,安坐于高高在上的云端,遮盖住本该普惠天下的阳光。也就是,今日的赵沉露。”
“我并不怪赵沉露城主会有这种想法,她出生于洪荒时代,历经一番生死决战后,忽然在相州苏醒过来。这个相州大陆,对她来说并不是故乡,相州人也不是她的亲人,她当然不会对这里有归属感,更不会有责任感。所以,会变得像今天这样张扬跋扈也不奇怪。”
王九及时纠正道:“事实上她在九州大陆也是一样的张扬跋扈。”
“是吗……原来如此,那就更加坚定了我的判断,九州和相州,是完全不同也难以兼容的两个世界。这个相州大陆,实在禁受不起你们这些前辈们的复苏,更禁不起你们的随波逐流了。”
“所以你才考虑把我放逐到洪荒遗迹?”
宗主说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以一号遗迹的引力和险恶,很可能可以困你数百年,而数百年后,就算你能挣脱束缚并找到回归相州的办法……这几百年间,相州人应该也能想到办法来处理你们这些威胁,就算真想不到,至少我也为他们争取了足够的时间,我尽力了。”
“但是这对你来说也是最坏的选择。”
“是的,所以才要回归最初的问题,前辈,你愿意做圣宗宗主吗?坐上这个位置,担上这份责任,从此不能再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而是作为相州的领袖,指引我们前进。”
王九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只要我坐上这个位置,就会自觉承担义务?在人类文明中,居其位却不谋其政的人数不胜数。”
“以前辈的心性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根据我的资料显示,17年时,你在青云城和一些小家伙们成立了一家公司,而迄今为止,公司大部分的经营行为都来自于你的策划……就连一家玩笑似的公司你都能认真运营,一旦真的坐上宗主位置,我相信你一定做得比我,比任何一代宗主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