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平看见那些人朝自己走了过来,也不知出了何事,又于人群中发现了邱禁,见他眉头深锁,而一旁的“空心大萝卜”却喜笑颜开,微觉有些不妙。
“小宿平,詹叔叔我又来啦……”詹纳司最先一个走上前来,挽住了宿平的肩膀,一个劲的摇晃,叫外人看来,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极为熟络。
少年只得报以一笑。
邱禁有了詹纳司捷足先登,却是不好靠近少年、交代此事的利弊曲折,心中苦闷更甚。
“这就是那个叫宿平的少年?……长得倒是俊俏。”沈朗笑道。
“对对!师父,他家还有个妹妹,模样更是可人……”张大少爷从后面钻了出来,言语轻佻,说话间尚在浮想联翩。
沈朗暗骂一句“哈坨”,脸上却是慈颜悦色,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张赐进的话头:“你二人看来还是旧识,那便更好了!咱们定个规矩,便开始比试吧。”
“什么比试?”宿平看向邱禁,小声疑问道。
“我们指挥使大人有爱才之心,听说宿平你小小年纪却射箭厉害,就特地带了这些人马过来看你,顺带叫上这位张少爷,与你比试一番,当是考较。”回答的却是詹都头。
“你倒是会拍马屁!”宿平暗自思忖,“这话要是别人说来,我或许就信了,可出自你大萝卜的口中,我偏要反着来想……邱叔叔却为何不言不语?此事定有蹊跷!”怪只怪詹纳司先前给宿平留下了极为不齿的印象,倒叫少年在心里猜中了一些是非。
“我说宿平啊!你若是怕了本少爷,就对我告饶一声,夹着尾巴逃之……逃之……”张大少爷这时插了一句,依旧皮厚无敌。
“逃之夭夭!少爷……”这回阿才没有接错话,只是这家奴突然看见沈指挥使面色有些不善,便又替主子圆了一句,“少爷您这激将法,真是用得恰到好处、画龙点睛啊。”
“好了好了!”沈朗亦是忍无可忍,若非在张员外家借住已久,不好驳了颜面,他才不会携这纨绔一同前来,更有气结之处,来时他曾反复叮嘱不要在众人面前叫自己作“师父”,却早被这竖子抛到了九霄云外,“赶紧开始吧!你二人要射几步的靶子?”
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宿平的身上。
这伙儿跟着沈朗的,都是刚从张员外家过来的人,自然知道张赐进的底细,可宿平却是生人,众人都想听听他能说出几步远来。
少年却是看了一眼邱禁,并不开口。
“二十步!”还是张赐进率先叫了出来。
“你这会儿倒也不傻……”沈朗心中想道,他知这二十步于张赐进力来讲,堪堪力所能及。见这纨绔难得中规中矩一次,也是微微一笑,正要点头。
却听张大少爷又叫嚣着补了一句:“我怕说出三十步吓跑了他,就没人陪我耍了。”
沈指挥使顿时有种自抠双目的冲动,好容易吸气凝神了一番,这才对宿平和声道:“小娃娃,二十步可否?”
宿平见邱禁依旧不语,只得点头称好。
沈朗命人丈量距离,在箭靶前划下一条二十步的靶线。那阿才趁着这空档,也去马匹处为他少爷取了弓箭过来。宿平只偷看了那弓身一眼,便对张赐进多了几分艳羡。
那弓并非竹弓,以宿平的眼力,自然认不出它的用材——却是柞木所制。这弓比之寻常柞木弓又削薄了几分,否则任凭那张赐进小小年纪气力再大,也不能拉开。弓身腹背更贴了牛角、牛筋,弹力十足,又涂上一层红漆蜡油,于日头底下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张大少爷得了柞木弓,昂首挺胸走到宿平面前,把那弓弦不断拨动,目光对着宿平手里的竹弓,极尽不屑之色。
“你弹起棉花,倒是一绝!”宿平听了那嗡嗡之声,又见了张赐进的眼神,不知是因羡暗恨,还是忍无可忍,嘴上终于破天荒地恶毒了一回。
话一出口,饶是沈朗身边一些见过世面之人,也是觉得颇为逗趣,笑出声来。
“你!——给我等着!”张赐进连忙红着脸按住了弦,止住了响。
“咳!”营指挥使沈朗适时地清了清嗓子,朝边上的近身侍卫一个点头。
就见那侍卫跨前一步,大声宣道:“现下我来说说这比试的规矩……每人各放二十箭,分两轮来射,每轮十箭,点中红心多者为胜,箭落则不算。”
“……那么,谁先开始?”
“我先来!”张赐进报仇心切,大剌剌往那靶线之前就是一站,抽出一根梨木箭,二话不说,搭箭上弦,就是一发。
箭扎红心!
周围爆出一阵喝彩。那几个都是厢营里的军官,看这纨绔方才一箭隐隐得了一些气势,都是叫好。
张大少爷自得一笑,大模大样左右抱拳一番过后,才取了第二枝来。只是这一箭,却未中了。接着又是连射四箭,两中两不中,再余下的四箭,却只中了一发。
“十射四中!”侍卫见他射完一轮,便报上结果。
沈指挥使心头暗骂一句废物,凭他混迹军中多年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张赐进第一箭能中,是得了气势,这气势便是对宿平的怒气,可这小子却在射完第一箭时不去一鼓作气,竟然还要做作一番,自然越往后越丢了信心,没了准头。
“到你了,宿平。”却是詹纳司看见张少爷下了靶线,急忙催道。
宿平脚底一挪,正待上前。突地,一个声音喝止了他。
“等等!”
但见邱禁上前一步,跨到宿平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