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已露了一手,想来你还是看不出他的厉害。”雷敢指摇头道,“要说只砸一个坛子,是个普通人咬牙都能做到;若是同爆两坛,便要有些身手了;三个坛子,更为稀少,咱们风雷寨恐怕也拿不出十个;要说四坛齐爆,寨上之人却只有两个能做,就连四寨主也是不行。”
“另一个定是雷伯伯了!”宿平道,“只是……真有这般难吗?我看红大叔却是一气呵成的。”
“哈哈!你要知那是些坛子,不是什么木头板块,个个都作滚圆状,连在一线,只能相互触于一点,是以发出的劲力只能凭那一点传递,出拳太慢太弱,那后面几个坛子根本不受其力,出拳太远太老,只能将那余下的坛子推出,并不能粉碎。故而这拳头必要猛放快收,那便叫作‘寸劲’!——不过,若是在那坛子里装满了酒水,便不知三寨主能否做到连爆四坛了。”雷敢指滔滔不绝道。
“为何?”宿平问道。
“装了酒水的坛子,虽说稳重许多,可那酒水却能卸力,自然更难上加难了。嘿嘿……再说三寨主也不敢真去打那带酒的坛子!”雷敢指突然笑道。
“这又是为何?”
“他若打碎了有酒的坛子,二寨主便要罚他。”雷敢指道。
宿平大奇:“黄大叔竟然比红大叔还要厉害?——不是说山寨之中只有雷伯伯与红大叔二人才能做到‘拳爆四坛’么?”方才在那堂内,宿平早已知晓这二寨主便是那抓箭的胖子,叫做黄鹤杳,虽然生得人畜无害,出手之时却快若迅雷,人送外号——“算盘手”。只是不论如何,在宿平看来,他都不能打得过红叶。
“二寨主自然厉害!三寨主若敢打烂四个带酒的坛子,二寨主定叫他半个月没的酒喝。哈哈——你说他该不该怕?”雷敢指捧腹道,像是想起了那酒痴大汉无酒可喝的疯魔样。
“原来是这般厉害法。”宿平莞尔。
两人笑了一阵,雷敢指突然眯了眼睛对宿平道:“你又可知方才那堂上,有个人真真叫作身处险地”
“身处险地?大伙都在自己的山头上,哪来的身处险地?”宿平沉吟着,却见那惨白的月光照在雷敢指的脸上,此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蓦然惊道,“莫非……莫非是我?”
“不错!”雷敢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顿叫宿平看着森森然,“那十五个有胆量站出来叫你射的好汉,个个可都是寨中的精英,大寨主与二寨主更是抢先来试——你第一箭射不中也倒罢了,若是连射三箭未中,且箭箭逼人要害,此刻就不是站在这里了,而是要关去水牢之中——宿平兄弟,我这么一说,你可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多谢敢指大哥坦诚相告。”宿平摆手道,“只是,我不知这又是为何?”
“是因咱们三山二岭,并非一般的绿林,与朝廷暗斗了五十来年,都互有细作潜伏。是以,万事都要慎之又慎!”雷敢指叹道。
“可我才十六岁,又能有什么作用?”宿平倒也听过‘细作’二字寓意。
“嘿嘿,你还别说,似你这般年纪,又有一技傍身,他日有了成就,定是咱们三山二岭的风云人物,正乃细作之首选。”
宿平恍然点头,追问道:“听敢指大哥说了几次的‘三山二岭’,不知那又是什么?”
“三山二岭,有太行、大巴、武夷三山,二岭便是秦岭与南岭,皆是一家兄弟。咱们风雷寨便分属南岭统辖,十年之前方才建寨,只是个新山头……”雷敢指道。
“那些许多山头,离这里近么?咱们在这哨塔上可以看见么?”宿平朝黑夜里四下张望道。
雷敢指忍不住笑道:“怎么可能!你便是站在那衡岳顶上,也不能看见分毫。太行山、秦岭、大巴山,可都在赵国西北,分别挨着梁国与夏侯国,而武夷山就在南岭东边,与南岭分开赵、徐两国。诺!那边就是南岭,即便离咱们最近,也要翻过好几座山头。”雷敢指朝东南边努嘴道。
宿平闻言不由咋舌,暗道:东南西北的,我今日倒也方才明白……只是咱们赵国到底有多大,我却哪里知晓……
雷敢指见他一脸震惊,又把许多新鲜故事说与少年来听。譬如红叶与法华并不是两位寨主的真名,他们一个不姓“红”、另一个也不姓“法”,这都是他们逃亡到此山头之后另取的化名……譬如二寨主黄鹤杳原本是个开酒庄的有钱掌柜,却被官府抄了家产,为人善于经营,更是个抠钱如要命的铁公鸡……譬如风雷寨的寨主其实共有五个,那五寨主是个女子,化名一浊,这些年间也不知去了何处,销声匿迹,但平日最喜调戏那些年轻的小男子……又譬如……
两人又聊了半个时辰,这才下了哨塔,回到雷敢指的房内,同榻而眠。
“也不知明日红叶大叔与法华叔叔哪一个能赢?他二人是因我起了争执,都莫要受了伤才好……”宿平平躺在那里,仰望房顶,眼睛不住地转动着。
一切是那么陌生而又新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