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华道:“在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
“那咱们便开始练吧。”
“好……”宿平正答着,突然顿了一顿,看着场中一角,伸手指道,“法华叔叔,那里的箭靶都叫人占了,怕是今日没有位置了。”
四寨主顺着他的手势望去,果然看那五六个箭靶对面都站满了人,却只一笑道:“无妨,咱们今日不用箭靶,也不用弓箭。”
“不用箭靶也叫练箭?”这是宿平心中的想法,但并未说出口来。他自与邱禁相识开始,到和红叶、法华等人接触,渐渐对那些稀奇古怪之事,愈发地能生出免疫之力。
紧跟着四寨主一路走去,却叫宿平在途中看见了两个正在对打的熟面孔。
叶陌路,朗乾坤。
这二人边打边骂,各自手中的武器叫人侧目不说,连那打法也是奇葩。
“我让你赢了不赌!”
就见那叶陌路右手里扣着一把骰子大的石头,左手抓着那面蹭得发亮的铜镜,左蹿右跳。突然间就跳到一处迎光的地方,只把铜镜前边斜里一竖,对着那天上的日头,日光借着镜面一照,就笔直照向了朗乾坤的眼睛,他再把右手一甩,一颗石子就飞打了出去,击向朗乾坤的额头!
朗乾坤却是不慌不忙,在对方亮镜飞石的瞬间,就举起了左臂上的一面事物挡在脸前。——这面事物是块盾,却又不似寻常的军中大盾,要窄上许多,只有四拳多宽,但有一臂多长,木质而外包三层铁皮,内里穿出几根布条,牢牢绑在胳膊上,倒也耍出个名副其实的如臂使指。
“奶奶的——给你说了多少遍啦!我要把赌本还给宿平兄弟!”
朗乾坤臂上窄盾“啪”地挡开石子,本是站身而叫,卜一话落,突然就借机冲了上去,窄盾在前,黑手在后。为何唤作“黑手”?是因他出手的那招,正叫做“猴子偷桃”,与窄盾配合起来,虽不算正宗,却显然更为猥琐难缠。
叶陌路也是镇定,又甩出一颗石子打向对方脚踝,跳开一步,继续骂道:“亏得还有人借钱给你!输了只字不提,赢了也不还人利息!赢了不赌,输完不赊!你个守财奴,到底偷存了多少私房!?”
“于你何干!”朗乾坤回臂一挡,那石子又“啪”的掉落,“我就存!存够了,娶他奶奶的十七八个水灵俏婆娘,谗死你!谗死你!”
“找打!”
“我挡!”
“宿平兄弟来了!快还他钱!”
“少来诓我!”
“真是宿平兄……娘的!你敢阴我!”
……
两人一来二去,看得少年瞠目结舌,却是没有上前招呼,只跟在四寨主身后,朝这辅山操练场的西北角走了过去。
这辅山山头,较平整的那一大块被垦成了操练场。望东、望南是斜下的山坡,望西直走是“风雷聚”的所在,望北是悬崖。西北角的位置,却有一座三丈多高、四丈多阔的断壁,削得极为平整。壁前靠北,还立了一根两丈高的大木柱,柱子的顶端敲进一截棍杈。一条长长的麻绳挂在那杈子上,两边垂下,一头绑着柱子根部,另一头系了个带钩的木球。那木球有脑袋大小,旁边还置放着几个更大、更小的,也是安着挂钩,却都没有牵上麻绳。
只是此情此景好似都与射箭无关,而除去这些,也就剩了一口大箩筐,那箩筐中装满了个头不一的小石块。宿平看不出什么异常之处,于是便把眼睛望向了法华。
“呵呵,”法华笑了笑,“你先莫要疑惑,且看我耍个把戏给你瞧瞧。”
说着,四寨主走到那箩筐之前,放下紫木弓,一手抓起两个小石块,转了转手腕,突然一个轻甩,把其中一颗石块抛了出去,那石块才飞不远,剩下的那颗也跟着掷出。两个石块一先一后,却是一缓一急,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后头的那块击中前面的那块,分开而落。
法华手里不停,又去抓了两块,一般的抛将出去,一般的跟掷,只是这第二回的力道,比之方才重了一分,却又是“啪”的一声,一般的在更远的地方击落。
如此这般,继续抓,继续抛、掷、打中,直到了二十步左右的远处,方才罢休。
四寨主把手拍了几拍,拊去手心的灰尘,对少年笑道:“如何!我这手把戏,可算好玩?”
“法华叔叔,你可是想教我练眼力?”宿平其实在他打中第二块石头的时候,就已想到了这个问题。
“唔……还真是聪明。”法华夸道,“你既知道了缘由,那便依着自己练吧。”
“可这即便练成了,也只是用石子打石子,却不是射箭的本领呀。”宿平急忙道。
“那便错了!石子打石子,与那弓箭射石子,其实并无太大差别,加且石子拿取方便,不似搭弓射箭那么繁琐,箭神庄里学‘花落箭’的人,都是先用这法子来练。”
“还有……你可知‘箭由心发’?——其实不止是弓射,就连那刀剑、棍棒,或任何一十八样兵器,练到巅峰之境,皆是由心而发。是以这空中石击石,虽说没有那般玄妙,但若真正练到了心里,却也与射箭一般无二。‘花落箭’的第二层‘落飞花’,其中意境,并不单指那落箭的准头,更看重的却是飞花飘向何处!既知飞花之去向,又何患手中握的是弓还是石?”
“箭由心发……箭由心发……原来是这样!”宿平恍然,“法华叔叔,若不是遇见了你,怕是这一辈子我也悟不出这个道理了!”
“哈哈,你不用捧我,这可不是我说的。”四寨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