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儒出去寻女儿并未寻见,以冬等人却已经将住处收拾妥帖,沈雀欢却不知打哪听说搬了院子,竟比长儒还先一步来到了梅安居。
梅安居虽是个十足的雅名,听上去该是满园静待梅花开的景象,可眼下的梅安居却是一颗梅树都没瞧见,雅院得名全因正屋墙壁上挂着的一幅《沁梅图》,长儒步进屋中时,沈雀欢正盯着画上稀稀落落的梅花看。
长儒愣了一愣,凑上去宽她的心:“梅图安居,这院名取的很是巧妙。”
沈雀欢今日穿了一件碧青色素裙,外头只套了一件白色棉氅,身上更是清清淡淡什么饰物都没有,却瞧不出一点寒酸来,反倒有一种清新脱俗返璞归真的气质。
她看着长儒这般自欺欺人很是挠头,但她和长儒一样,对环境的要求都不多,她指了稍大一点的房间同长儒商量:“这间我住,其余房间都归你。”
长儒自是道“好”,宜居之事便这般结束了。
两人的身外物都不多,最宝贝的便是书籍,长儒将其中最最重要的整理出来堆在一个方桌上面,才想起来问女儿:“你今日又在王公子院里下棋?”
沈雀欢听到“王公子”这三个字,便觉一身疲惫,“别和我提那个木头。”她就着长儒的杯子灌了口水,骂道:“下棋和聊天明明可以同时进行,他偏要一件是一件,做这件做不得那件。”
长儒吩咐以冬另给他倒一杯水,沈雀欢正在发牢骚,以冬却抢了她杯子,沈雀欢也没什么脾气,王府里头的丫鬟们对长儒都格外客气,却对自己都不太客气,沈雀欢早习惯了,对着以冬的背影嚷嚷:“我要喝寒露沏的燕景……”
以冬扭着脖子朝她白了白眼,便关了房门出去了。房里只剩了这对假父女时,长儒提点她:“王青臣不过是隆川大营的一个书令史,他父亲有心要磨他,将他磨得迂腐了些,情有可原。”沈雀欢闷着脑袋,对着那个闷葫芦一整天,也着实把她憋坏了,长儒笑道;“你想套他的话,想要问你师兄的近况,何不修书一封到隆川去,和你师兄把话讲明。”
沈雀欢垂着脑袋,脸上的表情被灯影盖了个严实,她默了一会儿,才道:“如今笔迹都改了,我师兄已认不出了。”
住进邯州王府后,沈雀欢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掩盖江浅的痕迹,写字是其中的一项,从前江浅写得一手磅礴好字,如今硬生生被框出闺阁小蝇的味道来,虽然两种笔法都是自己所练,但毕竟两厢影响,她的格局也跟着变了。
胡英归定是认不出的。即便认得出又如何,家仇是她一个人的事,如今他已经在隆川大营落脚,没得再拿前尘往事拖累他。
长儒深谙其中缘由,却不揭穿她,在桌案的角落里取了个方方正正的匣子推过去,“你看看这个,今天刚到的。”
长儒虽是个客卿,且还说不上是谁的客卿,但在人脉上却令沈雀欢十分刮目。但凡是他弄回来的东西,非稀既珍,前些日子他没少给沈雀欢搜罗兵书棋谱,现下沈雀欢见有“宝贝”,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一见之下,沈雀欢“嚯”的一下挺起脊背,哑然失声:“……这是……竟和真的一模一样。”
三个月前长儒托人将“康王谋逆案”中的重要物证“江帅与康王互通书信19封”拓一份出来,没想到拓出来的“江戚亲手书”竟和祖帅真迹一模一样。
长儒解释:“这是一份真的,拓出来的那份虽然也足以乱真,但还是钻研真物证稳妥一些。”
沈雀欢知道这件事做起来定然曲折,她没有问过程,只一封接一封的看下去,全部看完之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沈雀欢神色黯沉如潭,目光落在其中一篇的某个字上头:“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里头有蹊跷。”
长儒隔着书案看过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