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早上,沈雀欢和长儒看着外头的雪景吃了一顿羊肉火锅,便各行各事出了府。沈雀欢让邓奉在武馆里请了十几个人,一同来到了水井胡同,陈许觉得这次一准还要武力解决,临出门的时候还在客栈里借了一把铁铲子助阵。
他们在街口会面的时候,沈雀欢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彻彻底底打量了陈许一番,最后露出了一个十足十的鄙视眼神。陈许只得悄悄扔了铁铲,闹了个大红脸出来。
水井胡同徐宅,不,现在应该叫陈宅,并没什么所谓的屋主,只不过有三两个彪形大汉坐镇,刚开始还趾高气扬的,但瞧见那几个武馆里的熟人,就势缩脖子道:“哎哟,这不是姚大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碰上了一家人……小的也是收钱办事,徐夫人雇我们兄弟四人来看家,答应一天给我们一两银子。”
邓奉扔了个银锭子给他,“这院子是咱们陈家的,你去向徐夫人跑个腿,就说当初买这间院子陈家花了一千一百两,契约凭证在官府都是有底子的,闹到官府里头也是咱们有理在先。”
那几个人得了银子高高兴兴的走了,邓奉招呼着武馆的人进院儿休息,他曾经在朋来号里历练过几年,最会和江湖朋友结交,没一会儿那些习武之人都和他称兄道弟的。
沈雀欢则背着手参观起陈许的这个院子来,这院子荒置了多年,许多合抱粗的大树都成了空壳子,上头斑驳的全是虫子洞,院子里有个小池子,看样子陈许重新修整过,蓄上了半池水,因为下雪的缘故,大片的浮冰在水上漂着,倒是晶莹的很耐看。
“董家又来找过你吗?”沈雀欢用木棍子戳着浮冰,有一搭没一搭问陈许。
陈许在沈雀欢面前一刻也不敢放松,“来过一次,张文对董夫人说我回乡去了,就再没来过。”
张文是陈许的小厮,和他一样木木讷讷的一个人,但陈许是真木讷,张文是心里透着机灵。
“我看那董小姐还是算了吧,娶回来也是个麻烦,以后你当了官儿,喜欢你的小姑娘指不定要成群数呢。”她是个千金小姐,说起这些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往那池子边上一蹲,就和外头那些武夫没个两样。
陈许暗自审忖着,嘴上却不敢质疑,闷声的应了几句也不知道应了什么。
邓奉跑过来蹲到她身边儿,堆着笑说:“小姐,外头姚大哥听说您是躅国王家小姐,想和您过几招。”
陈许眼睛瞪得鸡蛋大,心想到底是三教九流出来的,怎么好意思和小姐过招,他正要帮沈雀欢推辞,沈雀欢已经拍拍裙子站了起来。
“行,找个宽敞的地方。”她快步朝外院儿走去,过了月亮门听见她和那群武行打哈哈:“比武可不行干巴,总得下点注才行。”
外头一阵哄笑,有人朗声道:“不白比,要是小姐赢了,咱们这趟分文不收。”
“那感情好,要是我输了双倍给你们结算。”
随即一片叫好声。
陈许连忙往外跑,跨过月亮门时沈雀欢已经和一个瘦猴子一样的男人交起手来,陈许上次亲眼见过沈雀欢杀人,那般的快准狠绝,却第一次见她与人交手,陈许紧握的手忽然松动,双眼一瞬不瞬再难移开。
这个瘦猴显然是那些武行里最小最弱的,三两式败下阵来,沈雀欢也不及他们再选旁人,直接朝那领头的姚大起了攻势。
她身子似也不用蓄势发力,手肘借助姚大的肩臂,人已经腾空而起,快如闪电,要不是姚大经验老道,人八成就被她反擒。姚大上身松力,反向朝沈雀欢下肋袭击。姚大擅长突袭,又是直射而出,平常人躲过已属不易,沈雀欢忽然侧身下腰,脚背上弹直击姚大后脑,姚大堪堪躲过,沈雀欢竟侧旋而起横向踢中姚大前胸。
“噗”的一声,卸去内力后不轻不重的一招,但懂武的人都知道,这脚要是加注内力,该是极其凶狠的一记。
姚大被迫后退,拱手认输:“姚某服了。”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取笑他:“让你姚九曲认输可不容易啊。”
沈雀欢放下裙裾,笑着拱手:“承让,姚大哥知道我是女人,所以避讳着用上路拳法,我也是讨了个巧,要是快攻不下,是绝对无力和姚大哥再过十招的。”
有人说:“我们自家武馆的兄弟能和姚师兄过十招已属不易。”
还有人附和:“是啊是啊,不愧是大将军王演的外孙女,将门虎女、将门虎女啊。”
沈雀欢明亮的表情稍稍晦涩,她的确是将门虎女,从来都是。
陈许还在原地愣着,眼前是沈雀欢刚刚弯下的那抹弧形,那弧度实在是漂亮,如一弯弦月,又像山羊倒挂的犄角。
邓奉瞧着陈许已经看傻了,忍不住用胳膊肘拐他:“怎么样,满京城都找不到比三小姐身手更好的小姐了吧?”
陈许心头一跳,掩饰着一阵仓皇,接口道:“男人身手也未必能及。”
邓奉十分赞同,瞧着三小姐混在众位男人中间也毫不违和的身影,心中叹息:这么好的三小姐可惜当不成靖安王妃了,真是可惜。